第五十章：月上柳梢头
夕阳把老屋染成红色，小小的院子里一老一少坐在那儿等着。
赵苗苗自己玩泥巴，王美香脸上都是担忧。
四个人去镇上看病，这都快傍晚了还没回来。
就在王美香第无数次伸脖子往门口看的时候，大门终于被推开了。
王美香赶紧迎到门口，“可算是回来了，咋样啊？苗苗他娘到底得的啥病？”
陈娟讪讪地笑了笑，看她这表情，王美香才松了口气。
健健康康的，比啥都强！
赵月娇挽着王美香的胳膊往屋里走，“娘，大嫂她没啥事儿，你放心吧，今天去了一天是因为做检查，医生说是良性的纤维腺瘤，也不用做手术，再观察观察，如果增长速度过快的话，再去医院复查。”
赵平阳跟在身后附和：“医生还说这个病和心情有关，得保持愉快的心情，不能总是生气。”
赵平安和陈娟也跟着进了屋，陈娟听赵平阳这么说，脸憋的通红。
等一家人都在屋里坐下，本就狭小的屋子，显得更加逼仄。
陈娟在老屋里东瞅瞅西瞅瞅，心里愈发过意不去。
要不是她之前闹着分家，他们仨也不至于搬来老房子里。
一想到昨天的一场闹剧，陈娟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
以前她对这个家里所有人都有怨言，但到了关键时刻，才看出来谁是真的对自己好的家人。
她娘家的人知道她得病了，都以为她要死了，她娘还说等她死了，赵平安肯定给苗苗娶个后娘，也不会对苗苗好。
还不如现在把她的钱都给娘家，这样娘家以后还能帮着点苗苗。
现在陈娟越想越不对味儿，平时每个月她娘都得来家里和她要钱，她也知道那些钱她娘都给她弟用了。
现在知道她快要死了，第一反应竟然还是要钱……
但老赵家却是带她去看病，告诉她不要自己吓唬自己，肯定有的救。
这一对比，陈娟忽然觉得自己以前对老赵家干的事儿和说的话真是混账！
陈娟正在想着，突然听到了赵月娇的声音。
“大哥大嫂，这也没啥事儿了，你们带着苗苗回家吧，我们一会儿该吃饭了。”赵月娇也不是故意下逐客令，只是怕一会儿陈娟又开始犯神经病，再惹得娘而生气。
赵平安笨拙地点了点头，陈娟听了赵月娇这话却觉得心里跟有根绳把心拧成了麻花似的，难受，现在赵月娇赶她走，还不是都赖她以前对赵月娇太差。
自作孽不可活！
“娘，小妹，以前都是我不好，我这回真的知道自己错了，昨天说的那些话虽然是以为自己快死了才说的，但也确实是真心话，以前也不知道到为啥就感觉被猪油蒙了心似的。”
陈娟看所有人突然都看向她，她想回到以前的关系，陈娟接着大声说：“我错了！”
一屋子人面面相觑，毕竟之前陈娟撒泼的模样太深入人心了。
“娟儿……”赵平安知道自己的媳妇儿，在他眼里陈娟本来就是个善良的人。
只是不知道为啥这几年变了。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赵平安一样，屋子里其他人虽然听陈娟这么说，是很惊讶，但却不能相信陈娟。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难道就因为今天赵月娇和赵平阳带陈娟去镇上看病，陈娟就突然又喜欢他们，不埋怨他们了？
“一家人哪有什么错不错的，天这就黑了，我看苗苗都困了。”王美香笑了两声，就说让他们赶紧回家，也没说别的。
陈娟知道这屋子里除了她男人，没有人信她的话，但这又能怎么办呢？
都是她以前中了因，才有了今天的果。
末了，赵平安一家三口从老房子走了，赵月娇和赵平阳作为小辈，谁也没有出来送他们。
其实不光陈娟心情复杂，赵月娇自己的心情也很复杂。
老话说的好，家和万事兴。
当陈娟认错的时候，按理来说她应该给个台阶，让大家彼此都下来，以后还是和和美美的一家人。
但有时候一个人说出的话，做出的事，对别人造成的伤害是无法挽回的，恶语伤人六月寒，赵月娇忘不了分家那天她娘伤心的眼神。
还是且缓缓吧，谁知道陈娟是不是一天一个想法。
静悄悄地，窗外的天都黑了。
月上柳梢头。
赵月娇仰头望天。
一九七八年的天空，是澄澈的黑，纯净的黑。
数不清的星星散发着自己的光芒，给这春末夏初的夜添了几分静谧的美好。
赵月娇和王美香一块儿收拾好明天早晨要做的食材后，独自一人出了家门。
她慢悠悠地一个人闲逛在红崖村。
漆黑的路，向月光讨了一片光亮。
赵月娇想的是参加高考的事儿。
她一定要参加高考去上大学，但不是现在。赵月娇决定先把老赵家的生活水平提上去，先让老赵家有谋生的能力，然后再去解决自己的个人问题。
赵月娇沿着村里的大路走着，忽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当你心里有个人的时候，他的一切都会被无限放大，远远的一个模糊的身影，赵月娇一下子就认出了是苏斯年。
赵月娇没有着急上前。
苏斯年也认出了赵月娇。
两个人谁也没有加快步伐，也没有打招呼，只是慢慢的，慢慢的朝着对方走近。
“苏知青，这么晚了刚回来吗？”赵月娇借着月光看清了他的脸。
月色朦胧，人也朦胧。
“刚回来，下午去镇上往家寄了封信。”月色如水，他的声音也如水。
“一起走走吧。”
“好。”
两个人一起在月下散步。
或许是夜晚太宁静，也或许是月色太温柔，眼下谁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一起走路。
月光将两个人的身影逐渐拉长。
赵月娇看着眼前的路，能感受到苏斯年在配合着她的脚步，两个人静静地，静静地走着。
眼下的赵月娇还不知道，往后余生，无论过了多少年，每当她想起现在和苏斯年一起月下散步的场景，内心都会得到无限的宁静与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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