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2 不以为然

都说女子本弱，为母则刚。

身陷赌场，过的连青楼里女子都不如的冯台珍，挣扎着找到了赌场的话事人，也不知道她到底做了什么，她见到了真正要报复盛弘的人。

冯台珍与盛弘真正的仇家到底谈了什么，外人不得而知，案情里面也没有披露出来，只知道的是，冯台珍带回了自己的大女儿盛蓉，把大女儿盛蓉和小儿子盛泽改名冯蓉和冯泽之后，取出她藏在身边最后的银两将一双儿女托付给了别人。

那一天赌场让盛弘小赢了一把，让盛弘把冯台珍带回去，盛弘志得意满，晚上还训斥了冯台珍一番，住在盛家隔壁的邻居作证，邻居说那天晚上盛弘喝了很多酒，还对冯台珍说他一定会中举人，盛弘还说等他中了举人，他就休掉冯台珍，迎娶其他女子，让冯台珍这个破鞋哪儿来哪儿去。

邻居说那天晚上冯台珍几乎是一言不发，他们家也不觉得多奇怪，因为冯台珍真的没怎么和盛弘吵过架，所以第二天早上天不亮，他们看到冯台珍瘦弱的身体拖着脑袋被砸碎已经咽了气的盛弘出来的时候，震惊到失去语言，甚至忘了去官府报案。

而大理寺也开始怀疑盛弘这样的赌鬼，怎么可能写出那么好的文章，经过调查，才发现盛弘果然科举作弊了，只是他不是带小抄或者提前被透了题，而是那一年出的三道题里面，其中两道大题，他曾经的一个朋友都做过类似的文章，并且给他欣赏过，但是他的朋友是个真正的穷书生，平时家里穷的揭不开锅的那种，在秋闱前三个月，这位朋友意外染病，因为无钱医治，抱憾离世，这人死后，文章却被盛弘这样的小人稍作改动，让他中了举人。

这个案子的结果不言而喻，冯台珍尽管值得同情，但是她真正杀了人，所以判了问斩，只是冯台珍当时在赌场被人下手太狠，早就伤了身体，在案情真相大白之后没两天，她就死在了牢狱里。

至于盛弘，当即被剥夺了功名，生前所作所为也被张榜公之于众，尸体被扔到乱葬岗，被野狗分食。

这个案子前后反转令人震惊，那段时间京城各处茶楼里说书人把这个案子反反复复的说，而先前为盛弘请命的那些读书人全部都哑了声，有些人立刻翻脸开始写文抨击盛弘这样的读书人，把他打成读书人当中的败类，一副自己早就知道这种人不行的模样，与先前为盛弘声嘶力竭的嘴脸截然不同。

而孟右就是这其中的一人。

所以陆舒砚提起冯台珍案，孟右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样差点炸毛。

陈云认为陆舒砚不可能无缘无故提起冯台珍案，沉吟了一会儿，转头问陆舒砚：“莫非舒砚你这段时间也遇到了类似冯台珍案的事情？”

陆舒砚便想起陆舒仪给自己说的事情，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曾去了解过京城西北西南城门棚户区的那些贫民，或者说我知道他们的生活很苦，但是不曾去了解过他们为什么会落到那个地步，我总是高高在上的认为，人各有命，可后来我才知道，有些人的命他本不该如此。”

一同坐下喝茶的还有个举子叫黄清，黄清这会儿才出声：“舒砚，可以跟我们说一说吗？”

陆舒砚便把郑娘子，林家和梁家的事情说了一遍。

在场众人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孟右本来是想说点什么的，但是一想到前面陆舒砚提起的冯台珍案，他又把嘴巴闭上了。

“所以我才说我妹妹只是做了一点力所能及的事情，也就只是维持住他们熬过那十几天的日子，接下来的日子如何去走还得去靠他们自己，凭我妹妹，没办法替郑娘子讨一个说法，她的父母养不起她和三个女儿，她的丈夫已经死了，她的婆母更是早就死了，她的说法能向谁讨？”

“林家的仇人是那县令父子，可那县令父子已经被叛军杀害，死状凄惨，你可以说县令父子死有余辜，但是能说林家从县令父子的死当中讨得了什么公道吗？”

“那梁家，他们的仇人现在何处都不知晓，便是知晓了又如何？我们能替他向官府报案还是能替他查清楚事情的真相？官府是能尽心尽力的去查清楚这个案子，就为了那可怜的两个女子一个公平吗？”

陆舒砚说完抬头看过三人：“诸位能够保证自己在考中进士后，愿意外放去这些地方，只为了给这些老百姓一个公平吗？”

孟右脸上闪过一丝不以为然的神色，他辛辛苦苦寒窗十几年，好不容易考中进士了，怎么可能去个破旧落后的小县城当劳什子县令？他的目标是进入翰林，最次也是留在京城某个衙门里面谋个位置，然后一步一步的往上升。

至于那些贫民，谁还不是从贫民爬起来的，若不是他足够努力，他如今也是住在棚户区的平民，怎么可能穿着襕衫拿着官府每个月发放的米粮活下去？

这些人能怪谁？只能怪他们自己蠢，怪他们自己不努力，而且不自己想着从泥泞里面爬起来，专门指望别人，活该他们活不下去。

倒是陈云和黄清一起陷入了沉思。

陆舒砚把三人的神情都收入眼中，和陆舒棋对视了一眼，两人心中皆有了几分决断。

陆舒砚看向窗外，虽说已经立了春，可是京城的春意至少要过完二月份才会来，而今年这个春天到底能不能顺利，谁也说不清楚。

明日就是开朝的日子，来自北境的战报，开春之后户部对各地税收的安排，以及近在眼前的，这些流民和贫民该怎么安排。

若是往年，流民贫民这种事情可能在朝堂上吵几天最后就不了了之了，可是在去年年底陆舒窈突然神来一笔横插一杠子之后，这件事就成了诸多官员世家心里逃避不掉的问题，逃避了就会让老百姓对朝廷的信任进一步降低，在去年出现过祁州叛乱这种事情的情况下，他们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不然这种信号释放出去，说不定会有更多的叛军。

如今的朝廷到底有多摇摇欲坠，其实坐在龙椅上的皇帝和这群官员最为清楚，他们不能放任这个朝廷就这么坠落下去，他们还要尽力去维持住，这样才能保证他们的权力不坠，保证他们能够最快的站到最合适的队伍里，然后屹立不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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