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2 同用晚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整个留园都沐浴在夕阳中，段如嫣穿了一条藏蓝色的百迭裙，裙摆处是层层叠叠的群山，随着走动的动作，裙摆的褶子展开又叠起，仿佛群山随着人的动作一起流转。
她穿过花园，走进自己的院落，颜书白正在看书，似是感受到了什么动静，便侧头看过来，见到段如嫣立刻放下了手中的书，起身迎了出来。
“阿嫣，回来了。”
段如嫣点点头，解开身上的披风交给颜书白，颜书白接过来，然后转交给站在一旁的侍女。
“长舟答应一起用晚膳了？”
段如嫣点点头，然后靠在了颜书白的身上。
“长舟近来行事，我越来越有些看不懂了。”
霍长舟最近一段时间，不，严格来说是他从朔州回到京城之后做的事情，段如嫣是隐隐有所感觉的，毕竟陛下对霍长舟那是严格盯人，像是长期离开京城这种事情，没有段如嫣帮着遮掩，光凭执剑司是瞒不过陛下的。
只有在皇室长大，并与皇室的核心权柄有过接触的段如嫣，才能知道皇室的暗探是如何运作，然后使出最恰当的障眼法的。
颜书白带着段如嫣往室内走过去，边走边道：“阿嫣，他已经长大了，不再是小孩子了，做事情有自己的成数的，你既然允了他去做，那就不要去想他行事的用意。”
段如嫣坐了下来，蓦然道：“如果他反了这天下呢？”
颜书白依旧微笑：“阿嫣，那你该想想，长舟是继续尊你为大长公主，还是尊你为太后娘娘了。”
段如嫣没忍住瞪了颜书白一眼。
“我就该想这个？”
不过段如嫣瞪完颜书白之后，又反应过来，好像除了这个，她也没有什么别的需要想的。
她虽然长于段氏皇室，但是对于已经故去的父亲，对于如今坐在皇位上的兄长，对于宗室里的其他人，都没有什么特殊的感情。
如果不是为了让霍长舟能够平安长大，不负当年对宜兰公主的誓言，她早随着颜书白去江南了，又何必留在这波云诡谲的雍都呢？
“如果实在担心的话，那不如借机上表说今年打算去江南过年，我们暂时留在江南好了，想来就算长舟掀起了反旗，这战火应当也是烧不到江南的。”
说起造反，颜书白就跟说起吃饭喝水一般简单。
可见这夫妻两人，对这皇室着实是没什么归属感。
“好了，不说这些了，还不知道长舟确切的打算呢，要是他没这个想法，那就搞得好像我把这个想法强加给他似的。”
颜书白提醒段如嫣：“阿嫣，你也不能这么说，这样说着好像你打算亲自造反似的。”
段如嫣挑了挑眉：“我亲自动手那不叫造反，顶多叫逼宫，不过十八年前我没这么做，如今更不会这么做，那个位置坐着不舒服，你瞧瞧他这么多年，可曾睡过一个好觉？”
“将军来了。”
“郎君来了。”
外面侍女和女官的声音提醒了段如嫣，她把话收了回去，然后起身同颜书白一起往饭厅走过去。
“姨母，姨父。”霍长舟见到两人不忘行礼。
段如嫣脸上当即露出了温柔的笑意：“来了。”
然后她吩咐身后的侍女：“摆膳吧。”
段如嫣一贯养生，因此晚膳用的十分清淡，颜书白这么多年跟着段如嫣吃已经习惯了，不过霍长舟喜欢口味重的菜，先前段如嫣亲自去请霍长舟之前，就已经吩咐厨房准备了霍长舟喜欢的口味，因此这会儿饭桌上的菜色是重口味和清淡各占一半。
不过就算是一起用膳，霍长舟也不习惯在段如嫣面前说什么，三个人都没说话，就这么沉默着用完了晚膳。
不过三个人的胃口都还行，这个还行就体现的霍长舟吃的不算多。
侍女们过来收拾桌子，段如嫣便起身道：“长舟，吃晚饭陪我去走几步消消食吧？”
霍长舟点了点头。
这回颜书白没有过去牵着段如嫣，而是落后了他们两步，让霍长舟与段如嫣并肩而行。
“长舟，你最近是不是有心事？”段如嫣想来想去，决定还是单刀直入的问清楚。
霍长舟愣了一下。
“我本想着，你已经开始给你爹娘复仇了，尽管不能手刃最直接的仇人，但是将过去的事情抽丝剥茧的查出来，你心中的疑惑减少，愤怒应该更多。”
段如嫣伸出手拢了一下一缕不知道是被风吹还是怎么落下来的头发，然后转头看向霍长舟。
“但是你遇到了喜欢的小娘子，喜欢是一件可以让自己变得勇敢的事情，再难以面对的事情，有了喜欢的人的支撑，都会觉得不是那么难去面对了。”
“可是你最近总有走神的时候，却不是在想陆舒窈的模样，所以你遇到了什么？可以对姨母说吗？”
霍长舟沉默了一会儿。
“姨母，如果你发现当年我爹娘骗了你，会怎么样？”
段如嫣没想到霍长舟居然问出了这么个问题。
她拧了拧眉头。
“骗了我？那要看什么事情了，如果是你爹对不起你娘这种事情，那我绝无可能接受，说不定会去刨了你爹的坟。”
面对段如嫣这个答案，霍长舟想道，他爹应该是没有对不起他娘，但是他娘到底是不是姨母口中那个天真无邪的公主，却很不好说了。
所以这个问题可能需要换个说法。
“那如果骗你的是我娘呢？”
段如嫣眉头已经彻底皱了起来：“你到底查出来什么事情了，能让你这么纠结？”
“他们两都死了十八年了，你现在来纠结他们骗没骗你，难不成你还能去跟阎王把他们两抢回来指责他们一番？”
“还是说，你查出来他们根本没死，现在正在逍遥人间？”
霍长舟连忙否认：“没有，姨母你想道哪儿去了？”
段如嫣收回目光，看向前方：“那不就得了？事情再大能大到哪儿去？再说了，他们两个出事的时候，你还只是个襁褓中的婴儿，话还不会说，事情都记不得，他们能骗你什么？”
霍长舟心想：能骗的可多了，比如他们把生下来的第一个孩子彻底隐藏了，然后假装他才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而做出来这个决定的，霍长舟甚至觉得可能不是他爹，而是他娘。
毕竟他也才知道，他娘本来是去他爹身边做间谍的，不过如今从结果来看，这个原本的目的到底是顺势而为还是借机行事，是真的说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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