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4 心冷如冰
说话说了这么久，不知不觉就到了中午。
陆舒窈本来还想问下阿朱怎么会突然回到京城，可紫依进来问是不是该用膳了，她也就阻住了话头。
午膳过后，陆舒窈让蓝铃领着陆菁菁去午睡，自己则和阿朱坐在院子里的小亭子里面闲话。
紫依送了茶水上来，清苦的茶水入喉，让昏昏欲睡的午后都有了那么几分清醒。
“我的事情都说过了，说说你是怎么突然又回京城了？不是说这次去蜀地可能要定亲然后直接留下来嫁人吗？”
阿朱和陆舒窈同年，不过比陆舒窈大好几个月，陆舒窈的生辰在九月份，阿朱则是在正月，去年秋天阿朱离开京城的时候，陆舒窈还很遗憾不能去阿朱的及笄礼，提前给阿朱准备了礼物来着。
提到这个，阿朱神情顿时变得恹恹的。
“我爹打算给我定亲的那个人，我真的不是嫌弃他家境不好，是这个人他真的不行。”
去年秋天，康王爷从蜀地递了一张折子到京城，折子里表明太妃近些年思念阿朱成疾，希望阿朱回蜀地尽孝，又表明阿朱即将及笄，他给阿朱选中了一门婚事，言道男方家世清白，是为良配，希望陛下能够让阿朱回到蜀地，既给太妃尽孝，又顺便及笄之后定个亲。
至于定完亲之后，那自是留在蜀地待嫁了。
当初陆舒窈还在想，康王爷是阿朱的父亲，蜀地还有康王妃在，他们是阿朱的亲生父母，而且是阿朱留在京城，他们才能远远的躲在蜀地避祸，怎么也会给阿朱找个不错的丈夫。
如今听阿朱这么一说，陆舒窈心中便是一惊，随后心中一股寒凉升起来。
“其实他在折子里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只不过那个人，除了折子里的那些优点，一无是处。”
阿朱显然已经是伤心过了，此时提起来这件事，仿佛不是说一件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那个男的是成都府衙门一名书笔小吏的儿子，先说长相吧，就十分平凡的那种，扔在大街上一眨眼就能瞧不见的那种平凡和普通。”
“至于家境，一个在衙门里干了二十年书笔小吏的男人，从善堂里领养了一个孩子回来，养大成人，还挣钱让他读书，据说十分有希望考中秀才，这家世的确是十分‘清白’，毕竟已经十七岁了，还没能过童生试，估计等他能够考到举人能做官也得而立之年以后的事情，家境嘛，一个书笔小吏一年能有几个钱，自是绝无暴富的可能，这辈子他也不可能给我父王助力到什么。”
“把我嫁给这样的人，陛下大概可以放一百个心。”
阿朱说到这里，甚至觉得无趣起来，伸手折了一支不小心垂到亭子旁边的柳枝，在手中转着圈圈。
“在回去之前我就想过，他们这么多年都没跟我相处过，不知道我的性子也不知道我的喜好，找的人大概率不会是我喜欢的人，但是像我这样的，婚姻哪有可能自己做主呢，相较于被陛下随便封个什么公主送出去和亲，能够嫁给一个普通人也不错，但是真正看到这样的人站在我面前的时候，我才知道，我受不了这样的普通。”
“我姓段，出身于大梁皇室，我的祖父是大梁的皇帝，我的伯父也是大梁的皇帝，而我凭什么只能嫁给这么普通的一个人？”
陆舒窈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说什么才能安慰阿朱，甚至陆舒窈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阿朱的那个问题。
如今这世道，莫说阿朱只是皇帝的侄女，就是皇帝的亲女儿，安乐公主，已经出嫁的安平公主，已经故去的安福公主，还有更小的安欣公主，恐怕都不能为自己的婚事做主。
“当然我也知道，哪怕是陛下的亲女儿，陛下说她什么都不是，那么她就什么都不是，我又算得上什么呢？如果这个人只是这样的话，也许我就认命了，这天底下有多少人一辈子都活的普普通通，而我为什么又不能活呢？”
“此事还有内情？”陆舒窈忍不住问了一句，然后伸出手摸了摸阿朱的手，发现她的手竟然有些凉，连忙拉着她起身。
“外面是不是有些凉，我们进屋吧？”
阿朱连忙往回使劲：“窈窈你是不是傻了？这会儿屋里哪有外面暖和，我就是想起这些事情觉得心冷罢了。”
“你当我父王为何非要我与此人定亲？”
原来，康王自离开京城前往蜀地之后，刚开始还能安然度日，毕竟他是王爷，地方官员会给他应有的尊重，他在蜀地的封地不大，也不在还算富庶的成都府，但到底每年都能从封地收税供王府一年的花费。
但是渐渐的，也许是当初的那么一点点被强行压下去的不甘心慢慢冒了出来，可是这不甘心纵然冒出来，他这一辈子也与那位置无缘了。
且不说他早已离开了大梁的政治中心，这么多年与在朝官员不敢有什么联系，便是成都府知府与他之间，素来也不过是面上关系。
更何况成都府知府，还有每年新派去蜀地的太监，都会监督康王府有没有超出规制的东西，特别是监督康王府有没有养私兵，导致康王想要做点什么也难免束手束脚的。
如此一来，康王就迷上了酗酒，还不是在自家府上喝，而是喜欢到外面的酒肆喝酒，总是喝个酩酊大醉，也不知道是真的有这么一个爱好，还是故意做给人看的。
然后有一次，康王在成都府郊外遇到了一些意外，被这书笔小吏的儿子路过救了，康王就拉着这人去喝酒，喝醉了还把自己的女儿许给这人，说是报答他的救命之恩。
偏偏那书笔小吏是个犟性子，知道了这件事之后，就带着儿子上康王府提亲，酒醒之后的康王自是后悔不及，可这件事发生在酒肆，不少人都听到了，那书笔小吏又直接上门提亲，事情传的满成都府都是，这让康王一下子下不来台。
而且康王更怕成都府知府参一本到陛下面前，不得不咬牙准备履这个约。
陆舒窈已经能够想象事情接下来的发展，但是还是忍不住问：“我记得，你还有好几个妹妹，有个庶妹似乎只比你小一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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