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再次合作
县衙后庭,王政兴的书房。
不同于前堂的喧嚣,这里很是优雅与安静。
书案上堆着厚厚公文,笔墨纸砚整齐摆放,窗外竹叶偶尔摩挲作响。
王政兴坐在主位,一身常服,面容清瘦,眼神却很锐利,他正不动声色打量着杨九狼。
李奎引杨九狼进来后,识趣地行礼告退,轻轻带上了房门。
杨九狼身穿一套干净粗棉短打,身形高大健壮,站在这文雅书房里,显有几分格格不入。
但他神色平静,目光坦然地迎向县令的审视,没有丝毫寻常百姓见到大官时的畏缩。
“杨壮士,请坐。”王政兴指了指旁边的客座,声音平和,听不出喜怒。
“谢大人。”杨九狼也不客气,道了声谢,便依言坐下。
“李捕头说,你有办法解决县衙眼下工程缺料的困境?”王政兴开门见山,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
“回大人,草民的村子开了砖窑,也伐了些木材,自用之余,尚有些存货。或许能稍微缓解大人的燃眉之急。”杨九狼有保留地回道。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只是这些木料,当初是为了村子灾后重建、而弄出来的。所以...才没有向县衙申请相关的许可文书,也没想过要向外面出售。”
自用?
灾后重建?
这番话直接撇开了法律责任,同时也是在暗示王政兴:要想购买木料,就先把伐木的许可文书给拿来吧。
由于当前社会的伐木工具非常匮乏和简单,朝廷也就没有严格限制百姓砍伐树木。
砍来自用可以,但如果拿出来售卖,则性质马上就会变得不同。
“哦?”王政兴自然能听出杨九狼的话中之意,这也让他兴趣更浓了:
“你们村子弄出来的木料,除了满足自用之外,还有剩余?”
暗卫之前向他报告了杨九狼的动向,自然知道杨九狼在伐木,这不稀奇,哪个村子灾后重建不砍树修房的?
但对方居然能弄出‘剩余’的木板,这就有点意思了。
“嗯,我们杨家村的村民干活比较卖力,确实还剩余不少。”杨九狼这话,王政兴压根就不信。
如果卖力就能锯出木板,那市面上的木板就不会紧缺和昂贵了。
不过,这也给王政兴抓到了一线契机。
眼前这年轻人,没根没底,也没有其他错综复杂的背后关系。
却能独自开设各种作坊,连伐木的效率都这么高,肯定有不为人所知的能力,这是不是可以好好利用一番?
想到这里,王政兴看了看杨九狼,若有所指:
“树林是属于朝廷的资源,若是没有相关文书,确实不能拿出来贩卖。除非你直接出银子购买一片山头及上面的树木,我倒是可以给你算便宜些。”
算便宜些?
闻言,杨九狼也看了看王政兴,官字两张口,这‘便宜’可不是那么好占的。
今天占了便宜,明天就得连本带利给吐出来。
所以,这些便宜都必须通过其他途径返还给对方,否则自己会遭殃,合作也不能持久。
在这个重农抑商的时代,官员不能经商,甚至直系亲属也不能,除非自己的官途不要了。
但他们又不得不参与经商,如果没有银子打点,只靠政绩升官那是相当相当艰难的。
“大人体恤,草民感激不尽。”杨九狼先是恭敬地应了一句,随即话锋一转:
“只是购买一片山林,这...这盘子太大了,草民一个种地的,怕是端不稳啊。”
因为不清楚王政兴的为人和底细,不能直接提出合作,或者给银子之类的想法。
只好把话先放出去,接不接招?就要看王政兴本人的了。
“嗯,你考虑得不无道理,单靠你一人,这笔买卖确实不好做。”王政兴果然马上会意:
“这样吧,我夫人的娘家,一直想寻摸一个安稳的营生,却苦无门路。我倒是觉得你可以与他们合作。”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然后补了一句,“只要你们的经营是符合规矩的,在这边荒县,我保你们安安稳稳。”
闻言,这下轮到杨九狼掂量了。
合作?好处是有了官方背景,行事方便,坏处是必然会暴露自己的一些秘密。
若是不合作?那些秘密也只是秘密。
他脑子快速转动,想到了一个折中的法子,既能合作,又能保持距离。
“大人厚爱,草民惶恐。”杨九狼微微躬身:
“要不这样?合伙经营,草民怕自己笨手笨脚,反而拖累了贵亲。不如...草民负责把木料生产出来,然后按市价的七成,专供给大人的娘家如何?这样既简单明了,也免了许多麻烦。”
他不完全信任对方,选择一种风险可控、利益明确的合作模式,保持自身的独立性。
解耦合作,互相得利,又互不干涉。
“如此甚好。”王政兴眼中精光一闪,这年轻人,比他想的还要上道。
直接获利三成,几乎不用任何投入,王政兴当然很乐意。
自古以来,民不与官斗,但也不轻易与官合作。
但这小子能想出如此方法,脑子真是灵光,他现在越看杨九狼也越发顺眼起来。
两人就这事聊了许久。
聊着、聊着,王政兴状似无意地问道:
“杨壮士,本官一直好奇,你那‘用粮食绑定铜板’之策,是如何想到的?这法子看似简单,却颇有奇效。”
“大人谬赞,”听到夸奖,杨九狼略微躬身,“不过是些乡野之人的土法子,让大人见笑了。”
“诶,”王政兴摆了摆手,“杨壮士莫要自谦,你这法子可帮我解决了大难题。”
杨九狼端起茶碗,入手温热。他知道,这问题不好答。
总不能说,这是后世金融理论的初级应用吧?
在眼下这个重农抑商的古代社会,士农工商的等级观念根深蒂固, 这些满脑子之乎者也的官员,自然不太关注经济规律。
这就是时代的局限性,并不是这些人不够聪明,而是他们缺乏相关方面的知识与理论。
“大人明鉴,”杨九狼放下茶碗,略微沉吟,脸上露出几分憨直:
“草民也没想那么深。当初吧,就是瞅着村里遭了灾,大伙都没有心思干活,一个个蔫头耷脑的。
手里攥着的那几个铜板,因为粮价飙涨,买不了几顿吃的,那钱跟废铜没啥区别。”
杨九狼的话虽然糙,但理不糙,直指当下困局的要害。
“确实如此,每个村子的情况都一样。”王政兴适时地插入一句,“粮价飞涨,民心浮动,本官亦是为此寝食难安。”
“草民就琢磨着,”杨九狼继续说道:
“得让大伙儿干活有盼头,手里那点铜板得花得值当。咱村里要修这修那,正好缺人手。
干活给工钱,天经地义,可光给钱不管用啊,因为钱不值钱了,谁还肯卖力气?”
他挠了挠头,显得有些不好意思:
“所以草民就想了个笨法子。反正族中的公粮,迟早也是要发放给村民的。
干脆!就用粮食绑定了铜板,干活者,不仅能拿到工钱,还能以平价购买粮食。
这样一来,有了外面高涨三四倍的粮价做对比,村民们就会觉得自己赚到了,自然就会热情高涨、干活卖力。”
“其实...”说到最后,杨九狼加上一句,“其实,我也就是换个法子在忽悠村民而已。”
“好一个‘忽悠村民’。”王政兴本以为杨九狼会说出什么大道理、大理论,但对方却说得如此直白与粗俗。
不过,细想又极有道理。
看似简单粗暴,却精准地抓住了灾年百姓的心理,绕开了市场粮价波动对工钱的侵蚀,和对百姓积极性的打击。
“杨壮士此法,看似简单,实则抓住了根本:灾年民心不稳,首在食货。
你这一手,不显山不露水,却把这最要紧的‘食’给稳住了,进而稳住了人心,激发了民力。高明,实在是高明!”王政兴由心夸赞:
“本官自诩饱读诗书,对民生经济也有涉猎,就是想不出你这样的法子。”
“大...大人谬赞了,不过是些乡野小聪明,上不得台面。”受此一夸,杨九狼马上表现出惶恐。
“诶,”王政兴摆摆手,止住杨九狼的谦辞:
“杨壮士过谦了。此等良策,便是朝堂之上的衮衮诸公,怕也未必能想到。依本官看,你绝非池中之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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