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 再见萧霆（一）

杨九狼弯下身，捻起一枚暗红色的果脯。

【雪山乌梅。生长于极西之地高山雪线附近，富含多种矿物，有生津、安神之效。经当地特有工艺风干，保留了九成果味。无毒。】

001的提示在脑中响起。

“这个，咋卖？”杨九狼问。

“这个，”胡商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

“一斤，三百文。不贵，真的不贵！我的家乡，很远很远，骑马，马会死。换一匹，又会死。最后人走路，人也会死。所以我们骑骆驼……”

他手舞足蹈、叽里呱啦，一下就说了一大堆，就是想表达产地的遥远和货物的珍稀，让三百文一斤的价格显得没那么贵。

这番朴素又夸张的描述，让杨九狼觉得有些好笑。他指了指那种金黄色的，“这个呢？”

“这个叫「太阳的吻」，”胡商拿起一颗，在杨九狼眼前比划：

“甜，非常甜。我们那里的小伙子，要是没钱买首饰，就送一袋这个给姑娘。姑娘吃了，心就跟他走了。”

杨九狼又指向那黑紫色的。

“这个厉害！”胡商压低了声音，表情神秘：

“叫「贵妃醉」。听说以前有个贵妃，吃了一颗，就浑身发软，躺在皇帝怀里三天没起来。嘿嘿，男人都懂。”

杨九狼扯了扯嘴角，这胡商为了卖货，故事编得一套一套的。不过，这几种果脯确实罕见。

“好嘞！”胡商手脚麻利地用一张大大的荷叶包果脯，他一边包，一边还在絮叨：

“贵客，你是个爽快人。我告诉你个事，最近京城来了另一伙胡商，人很多，骆驼也多。他们不卖香料，不卖宝石，就卖一种黑泥土。”

“黑泥土？”杨九狼心中一动。

“对，黑乎乎的，很黏，晒干之后能防水。”胡商用手比划着，“他们不在这里卖，直接拉到城外，听说有大官收。神神秘秘的。”

很黏，能防水——沥青？

杨九狼的眼睛眯了一下。能出产沥青的地方，定然有石油和煤焦油，这些可都是好东西。

“可知是哪里的商队？”他不动声色地问。

胡商摇了摇头：“不知道。他们人很凶，不让我们靠近。”

称好果脯，付了银子，杨九狼又在旁边的熟食摊上买了两只刚出炉的烧鸡，用油纸包好，这才提着东西，慢悠悠地晃回客栈。

——

一刻钟后，安远客栈。

杨九狼刚踏进客栈大堂，杨二狗就从柜台那边迎了上来。

“九狼哥，你可回来了。工部的萧大人来访，在三楼天字号包厢，等你有一会儿了。”

“知道了。”杨九狼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这些拿去分给大家吃。”

“好嘞！”杨二狗接过烧鸡，鼻子凑上去猛吸一口，满脸陶醉。

杨九狼掸了掸衣袖，径直上了三楼。

天字号包厢的门虚掩着，能听到里面有极轻、拨弄茶杯的声音。

他敲了敲门，听到里面一声‘请进’的应答之后，便推门而入。

包厢内，陈设雅致。一张紫檀木的圆桌，一套青瓷茶具。窗户开着，能看到外面客栈后院的一角竹林，风吹过，竹叶沙沙作响。

萧霆正坐在桌边，用杯盖轻轻拨着茶汤，见杨九狼进来，他放下茶盏，起身相迎，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

“杨县子，上次一别，想不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见过萧大人。”杨九狼拱手回礼。

“请坐。”萧霆做了个请的手势，亲自提起桌上的铜壶，为杨九狼面前的空杯斟满茶水。茶是新沏的，热气氤氲，兰香扑鼻。

“听闻杨县子昨日在京缙巷，动静不小？”萧霆随意地打开了话题。

“一点小麻烦，有劳萧大人挂心了。”杨九狼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回答得轻描淡写。

“京城不比边荒县，水深浪急，诸事还是要多加小心。”萧霆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沓厚厚的银票，放在桌上，轻轻推了过去，“这里是银票一万两，购买白纸配方的尾款，先支付其中的一部分。”

杨九狼接过那叠银票，没有去数，直接揣入怀中：

“我方才从朱雀街回来，翰文斋门口，人山人海。看来白纸在京城颇受追捧。”

“确实很受欢迎，我之前也没想到、响应会如此热烈。”一提到生意，萧霆脸上露出由衷的喜色：

“现阶段只是在试水，产量还未提上来，每日只供京城几家大书斋，先将名声造出去。”

“如此丰厚的利润，想必引来不少窥伺吧？”杨九狼放下茶杯，问出了关键。

他这是在试探萧家的能量，以及这桩买卖的风险。

“自然是有的。”萧霆的面色恢复平静，“京中几个专营纸墨的世家，还有些眼红的勋贵，都派人来打探过。只是，”

他话锋一转，带着一丝傲然，“他们打听到这生意背后是右相府，便都偃旗息鼓了。”

“不过，”萧霆的食指在桌上轻轻敲了敲，“左相裴家那边，倒是有些异动。他们似乎也在尝试仿制，但不得其法。”

“那便好。”杨九狼知道，萧霆这话也是在提醒他，不能把白纸的配方再卖、或者泄露给第三方。

萧霆知道杨九狼是聪明人，他点到即止，便转移话题：

“对了，杨县子是否找到了住处？萧某在城东有几处清静的院子，若是杨县子不嫌弃，随时可以搬过去。”

这是拉拢，也是一种表态。一旦住进他的院子，杨九狼便会贴上右相府的标签。

“多谢萧大人美意。”杨九狼婉拒，“今早，我已安排人去寻了。想来今日便能有着落。”

他必须保持距离。与萧家只是合作，不是投靠。京城这潭混水，他不想这么轻易就淌淌进去。

“也好。”萧霆不以为忤，他端起茶杯，“杨县子初到京城，可有何打算？”

“尚无定计，走一步，看一步。”杨九狼说的是实话，他微微前倾身体，

“杨某初来乍到，萧大人可否解惑一二，这京城如今的局势，究竟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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