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礼部（一）
皇宫，御书房。
灯火通明。
当今陛下赵启，正批阅着奏折。身穿玄色窄袖劲装、腰挂玄鸟令牌的霍陵，悄无声息地走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赵启批阅奏折的朱笔，微微一顿。
他抬起头，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那个杨县子，到京城了？”
“回陛下，今日刚到。”
“嗯……”赵启沉吟片刻，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有意思。朕的京城，很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他放下朱笔，看向窗外深沉的夜色。
“陛下。”霍陵并未离开，而是站在一旁欲言又止。
“还有何事？”赵启看他一眼，“但说无妨！”
“杨九狼此人，武艺高强，行事鲁莽。陛下召见，若他心存不轨，万一对陛下不利……”作为玄鸟卫的指挥使，霍陵还是把心中的顾虑给说了出来。
任何不可控的因素，在他眼中都是威胁，必须将一切风险扼杀在摇篮里。
“哼，行事鲁莽？”皇帝赵启只轻轻一笑，也不做多解释。
在他看来，这个杨县子比谁都精明与狡猾。
入京的第一天就借机立人设，用最直接的法子告诉京城所有人——我杨九狼，没根基，没靠山，但谁惹我，我就掀谁的桌子。
经过这一闹，满京城都知道，他是个「刺头」，是个「浑不吝」。
那些再想打他主意的人，下手前就得掂量掂量，会不会被他反咬一口，惹得一身骚。
看到皇帝只笑不答，霍陵不明所以，他继续谏言，“陛下，事关您的安危，不能掉以轻心。”
“无妨，我自有打算。”赵启挥了挥手，“你退下吧。”
“是，陛下。”霍陵心中一凛，不敢再多言，躬身一礼，便退出了御书房。
——
一夜无话。
翌日，皇城。
青瓦红墙，气势森严。
这里是中央官署所在地，分布着太庙、社稷坛等礼制建筑和行政机构，如中书省、尚书省等。
六部作为尚书省的下属机构，其衙门自然也位于皇城之内。
而皇城之内，更有宫城。
那里是皇帝居住和理政的核心区域，包括宣政殿，紫宸殿、含元殿等，布局严格对称，防御严密。
天才蒙蒙亮，
礼部的官署前，便人来人往，多是些前来报备、考核的各地官员和举子。
杨九狼带着徐燕刚来到门口，便被一名守门的小吏拦下。
小吏身形瘦长，眼皮耷拉着，目光在两人身上溜了一圈。
“何事？”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一股被打扰后的不耐。
杨九狼上前，递上公文，“我乃边荒县子杨九狼，奉旨入京，特来礼部销档备案。”
“原来你就是杨县子？”那小吏接过公文，只扫了一眼封面，便递了回来：
“你来得不巧。主事的赵主簿今早有事，估摸还有一个时辰才能到。二位，先在那边候着吧。”
他用下巴指了指墙角下的一排石墩。
那里已经坐着三五个人，正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显然已等候多时。
杨九狼眉头一皱，他能猜到是怎么回事。
这里是礼部，是柳文博的地盘，估计是对方使了绊子。他们不能把自己直接赶走，但晾一晾还是可以的。
杨九狼也不恼，只问眼前的小吏，“你叫何名？”
小吏一愣，显然没料到对方会这么问。
“小的何深。”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报上姓名。因为杨九狼的官阶比他高，他得罪不起。
“何深是吧？本县子记住你了。”杨九狼收起文书，很随意地说道：
“礼部，我今天来过了，可你不让我进去。若是日后出了何差错，你就等着吧。”
说完，转身就走。
何深的脸，‘唰’地一下白了。
他只是奉了上司的口谕，给这个昨天让柳侍郎丢尽颜面的‘边荒县子’一点颜色看看，挫挫对方的锐气。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
不吵不闹，不争不辩，直接就把一口锅扣下来。
他只是个吏员，连官都算不上。如果真出了问题，他会第一个被推出去当替罪羊。到时别说前程了，连小命都得丢。
他看着杨九狼那即将消失在拐角的背影，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襟。
“杨县子！杨县子！请留步！”
何深连滚带爬地追了上去，脸上那份倨傲和慵懒早已被惊恐取代，堆满了谄媚的笑容。
“是小的糊涂，小的记错了！赵主簿是告了假，可……可李主簿今日轮值，一早便到了！小的这就带您进去！”
他弯着腰，做了个请的手势，姿态谦卑到了极点。
“哦？”杨九狼停下脚步，回头瞥了他一眼，“李主簿又在了？”
“在，在！一直在！”何深点头如捣蒜。
“那带路吧。”杨九狼转身，也不与对方计较。
徐燕跟在后面，心中佩服不已。师父把这一手「恐吓」，玩得是炉火纯青。
在官场这个错综复杂的系统里，最怕的不是得罪人，而是担责任。
在何深的引领下，几人穿过威严的仪门，绕过一面刻着「忠孝节义」的巨大影壁，正式进入了礼部衙门的内院。
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巨大的庭院，青石板铺地，打扫得一尘不染。院中栽种着几棵苍劲的古松，枝干虬结，盘根错节。
正对影壁的，是礼部的主堂「明伦堂」，飞檐斗拱，气势恢宏。
两侧是两条长长的庑廊，廊下连接着一间间独立的官厅。官厅的门窗都敞开着，可以看到里面有吏员，或在埋头书写，或在拨动算盘珠子。
何深领着他们，沿着东侧庑廊，一直走到尽头的一间官厅前。
官厅门口挂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仪制清吏司。
这里，便是负责管理朝贡、册封、宗族谱系、官员仪仗等事务的所在，销档备案便在此处。
何深在门口站定，先是探头进去看了一眼，然后才小跑着进去，到一个书案前，俯下身，对着一个正在喝茶的中年官员低声耳语了几句。
那官员约莫四十出头，面皮白净，留着三缕清须，身穿一件七品官的青色官袍，袍服洗得有些发白，但熨烫得一丝不苟。
他便是李主簿，李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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