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0章：事以密成，奇怪的喊声
牛有铁来到砖厂办公室的时候，发现他十爷莫名其妙就跟那老板嚷起了仗，而且还越嚷越高，都几乎要动手打起来。
一些工人看到后，都撂下手头的活儿，纷纷跑上前去给老板站队，那老板也是硬气十足，几次都抓起了门背后的撬棍扬言要打赵世海。
当然，打倒是没有真打，毕竟那么多人都拉着他的胳膊，都尽量避免着事态升级。
可是这老板除了耀武扬威，还没少对赵世海进行语言上的攻击，直接揭短说他是个“拐子”，而且，还在前面加了很难听的形容词来形容，还扬言要把他剩下的那条腿也打断……
总之，骂的话要多难听有多难听。
赵世海的怒火也几乎在一瞬间就被点燃了。
本身是猎人出身的他，性格就刚烈，给这么一侮辱，直接就豁出去了，扬言要弄死这老板……让他的生意做不下去，威胁的话也很难听。
而这一切，皆是因为瓦片涨价的事。
赵世海觉得对方无理，瞧不起他们这种穷苦老百姓，而那老板却是态度坚决，撂下一句话，“穷的买不起就死远些，这里不欢迎你！”
就这样，两个本来不怎么相干的人就嚷到一起了，赵龚许被迫夹在中间，一边拉拽赵世海，一边应付着那老板，毕竟，为了盖厦房，这时候他还不能得罪对方，对方一旦拒卖瓦片，他暂时都不知道上哪去找替代品了。
便只能好声好气地赔笑说：“魏，魏哥，上回咱不都说好了的嘛！一片瓦只要一毛一，这回你一下子涨那么多——”
“上回是说好了，你不买怪谁，这回一毛五，爱要不要……”
牛有铁都没顾得上呥价，先是赶紧把他十爷扶起来，因为刚刚他在跟他们挽缠的时候，不小心摔倒了，看着他十爷狼狈的样子，牛有铁都心疼了。
“十爷，十爷，你听我说……哎，咳……”
“我……这狗日下的东西……我……”
赵世海气的牙齿痒痒，恨不能飞过去把那姓魏的秃头拧断。
就这样，一直到赵菊兰跑过来才把她十爷拉住，她十爷见是赵菊兰，又微挺着大肚子，便没再继续胡闹。
范改花也来了，很快，这两个女人就搀扶着赵世海走出了砖瓦厂。
牛有铁回到办公室（这所谓的办公室，其实就只是一间不到五平方的茅草屋，一看就是才刚搭起来的临时办公室，一张快风化了的旧八仙桌，一张烂椅子……），一看这场景，别说是正规了，老板随口多要个三毛五毛也没人能找出理由来反驳。
总之，牛有铁一眼就看出这砖瓦厂的不正规，而且，还是典型的垄断式销售。
而造成这一局面的最主要原因，还是因为消息不灵通，加之这年代的砖瓦厂又少，随着改革开放的快速发展，人们又对瓦片的需求量越来越大，由此，便催生了这么个香饽饽行业。
也难怪这姓魏的老板态度如此蛮横，因为他家根本就不愁销路。
“一毛五是吧？”牛有铁也没打算跟对方计较。
毕竟，现实就摆在眼前，弄不好他连瓦片都买不到，就尴尬了。
可是刚一开口，赵龚许就吓了一跳，急忙拉住牛有铁走出了办公室。
“哎呀呀！你这娃，急啥呀！这老板正在气头上，赌气说的一毛五。”
但牛有铁只是笑了笑，轻飘飘道：“没事，一毛五就一毛五，咱先应急，完了后，开个便宜的厂子就是了。”
“呃……”
赵龚许愣了一下，脸上的自责一下子全变成了惊讶。
“你刚刚说啥？你是说开个便宜的厂子？你，你要……开，开厂子啊？”赵龚许略显得结巴道。
他对牛有铁那漫不经心的话，重视了起来，以前他不看好牛有铁，那是因为牛有铁太平凡太普通了，现在这家伙直接是在短时间内一夜暴富，要说他没点臭本事，他怎么可能会信？
而牛有铁此刻也意识到了自己因赌气，而把话说的太直白，但又不好直接收回，就索性道：
“我就只是有这方面的打算。”
“哦哦……有，有打算就挺好的。”赵龚许立刻赔笑道：“其，其实你开一个厂子也挺好的！”
见赵龚许如此的较真，牛有铁急忙拉住他的胳膊，转移话题道：“走吧，达达，先去把瓦定下来，反正用的也不多。”
但赵龚许仍是不依不挠，反手拍着牛有铁肩膀，一脸器重地道：“好，好啊，达达看好你！等把厂子开起来了，达达负责给你找销路，把这姓魏的干倒闭……这人太傲了！”
“干倒闭倒没那么夸张。”牛有铁谦虚起来，“我就只是有这么个想法而已。”
随后，他们便重又折回到了办公室，这姓魏的老板也依然没有松口，但看到又来一个新的面孔，便瞅着赵龚许问：
“这个人是谁？”
“哦哦，这是我一个女婿。”赵龚许急忙赔笑道：“其实，瓦是我这女婿买，刚刚那个是他十爷，年纪大了，活糊涂了！”
说着，急忙掏出一根烟递给姓魏的老板，“魏哥，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甭再……呵呵！”
见赵龚许态度如此诚恳，姓魏的这老板便没再计较，不过还是很傲气，“那就……看在你的份上，我就把瓦卖给你。”
吸了口烟，吐出来，咳了一口痰吐到地上，一边用脚蹂，一边说道：“其实刚刚我都不打算卖了，你们这伙怂人，球本事不大，气还硬的很！”
“哎呀！就是人老糊涂了……”
“得得得，你把钱拿来，不赊账！”
“好好，有铁，你拿现钱没？”
“拿了的，一共得多少？算一下先。”牛有铁说。
“差不多得一千五百片瓦。”赵龚许说。
这时，坐在桌前的一个年轻的女的，看起来就像是这姓魏的女人，她麻利地打起了算盘，算好钱后，对赵龚许说：“一共是225块钱。”
赵龚许无奈，一脸的无地自容，瞅着牛有铁说：“225块钱，你——”
“好，我去拿钱。”牛有铁干脆道，下一刻，跑去拿了钱回来，现场交给了这姓魏的老板。
事实上，按照计划，这一千五百片瓦只要180块钱，给这么一折腾，直接多付了75块钱。
本来赵龚许还想着帮女婿节省点钱，现在看起来完全是浪费了钱，有这75块钱，都能买很多物料了。
就这样，坐车离开砖瓦厂的路上，赵龚许都没敢说一句话，赵世海也因为刚刚所发生的事，羞愧的没敢说话，毕竟，这一切都是他没控制好脾气给搞砸了，不然说不定还能再便宜一点。
此时，天已经麻麻黑了。
牛有铁本打算再去把房檩的事也一次性搞定，但到了现在，也没法了，就只好先回去了。
反正房檩也不急用，哪天真要用的话，他再去买也不迟，或者，直接把钱给赵龚许，让他看着去弄也一样。
现在，牛有铁打算把他十爷和赵龚许先送回家，再回去。
路已有些黑了，牛有铁便打开车灯，由于是晚上，有的地方的路，都看不太清楚，因此他便下意识把车开到三四十码，反正安全着回去就可以了。
沉默了一路的赵龚许，一直快到赵家庄第四大队的时候，才突然想起似的对赵菊兰说了一句，“你掌柜的说他要开一个砖瓦厂。”
就这么一句话，一下子就把死气沉沉的气氛活跃了起来。
“啥？你说我娃他达要开砖瓦厂？”赵菊兰还以为她龚许达达开玩笑。
紧跟着，赵世海就大声嚷道：“开，开一个好，你看这砖瓦厂多赚钱，老板牛锃锃的，想卖多少卖多少，买的人还不敢呥价，一抬嘴就要打人一样，没见过这样的老板，还想吃人！”
显然，他还在为刚刚的事而耿耿于怀。
这时，范改花也给惊得耳朵一亮，忍不住说道：“开砖瓦厂可不简单啊！你看他们拉摆的片场，有十几亩大，咱想开，上哪找那么大的地儿去，还有，人家肯定是懂技术的，一般人没点技术，咋能搞得起来？还有，估计也得投资不少钱吧！还有，你要开的话，他们会不会说你是在搞阶级……”
一听这话，赵龚许就笑着道：“好嫂子哩，你懂啥，现在都改革开放好几年了，还说哪门子的阶级，你是还活在几十年前呀！！！”
“你不知道呀？你嫂子恓惶的，一直给你哥当奴隶一样，监在屋里，连门都出不去，她上哪去了解这社会上的事情去？”赵世海辩驳了一句。
赵龚许笑了笑，没在意那话，又继续道：“不过就是技术上可能有点难度，再就是前期需要一大笔投资，至于场地，随便找一片荒山开垦一下，就可以搞了，至于工人，光是本大队里的人就多的用不完。”
听了赵龚许的解释，连本来想都不敢去想的赵菊兰，此刻都隐隐有点相信了。
“哎……你说了吗？”赵菊兰忍不住又问她男人。
“我——”牛有铁笑了笑，没有搭腔。
“呵，难怪十爷和达达谈价格的时候，你忙着在跟那些工人闲谝！”赵菊兰碎碎念叨道：“原来，你打算——”
说着，眼睛炯炯有神地瞅向她男人，猛然间，感觉她男人身上又多了几分男人味。
“咳，你还真想开砖瓦厂呀？！”说这句话的时候，她终于没忍住笑了出来。
“就只是这么想了一下，我又没当真，你瞧你们，一个个都还当真了！”牛有铁轻飘飘地道。
他相信事以密成的道理，过于激进和宣扬，反而不太好。
“好嘛！你这个人……”
很快，三轮车就下了龙头大坡，再沿主干道往前行驶不到两百米就是赵菊兰“娘家”了。
这时，无论是赵菊兰还是范改花，都下意识屏住了呼吸，就连牛有铁也有类似的窒息感，尽管他又不靠他们家发财，又无需占他们家的便宜，可就是控制不住地难受，就像是对某个人产生的生理性厌恶一样，唯恐避之不及。
一开始，他还踩下了油门，试图一闪而过，不给自己，以及他媳妇和丈姨看到的机会，可就在距离那个阔气的大门楼越来越近的时候，下意识又松开了油门。
三轮车缓缓驶过了大门口。
就在这时，赵世海的一句“这么晚了，这家人还在嚷啥”的话打破了平静。
“估计是我哥又跟作民媳妇嚷起来了。”赵龚许不咸不淡地道。
“那自然么！”赵世海道：“你嫂子一走，屋里没人了，要说嚷仗，除了作民媳妇还能有谁，作民又是个大怂包，他达一打，他就吓㥄了！”
听了这话，范改花竟莫名高兴，她终于等到了这家人自食恶果的时候。
但赵菊兰却并不以为然，因为她听到的并不是嚷仗声，而是单纯的女人的哭声。
牛有铁更是漠不关心，反正现在只要路过了他老丈人家，他轻松了，而且心情还莫名的大好。
“十爷，快到你屋里了。”牛有铁笑着道。
带他十爷出来晃悠了整整一下午，现在又这么的送回去，送回到这黑漆漆的地坑里，猛然间，他竟都有些不舍，而且还让他十爷生了一肚子气，就又十分的不好意思。
“能行。”赵世海说：“再往前走一点点，你就把十爷放下来，十爷自己回去，你再去送你龚许达达，你达达也辛苦了，为了给你丈姨盖厦房，一前一后，跑的比我都勤。”
“呵呵。”赵龚许笑了笑，说：“你十爷也辛苦了，拉着拐拐腿，天天都来，比我还敬事！”
“好好，你和我十爷都辛苦。”赵菊兰快言快语地道。
三轮车很快来到了赵世海家大碾场上，牛有铁不放心他十爷一个人回去，便熄了火，下车后，把他十爷搀扶着下了车，说：
“走，十爷，我扶着你下去，路太黑，把你摔倒了不得了。”
“哎呀，你这娃，犟的很！都这么晚了，你两口子啥时候回去呀！”赵世海推搡着牛有铁。
“没事，我路上开慢点就是。”牛有铁坚持搀扶着他十爷。
就这样，往坡下走了没几步，就听到有人大声地喊着，“丈哥，丈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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