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1章：通上了电，穿山甲母子仨
“咳咳，你们这些人咋这么晚才回来呀！”
地院里，赵菊兰一边给她男人开门，一边忍不住碎碎念叨道：“又不是去打牲，早点回来躺炕上歇着，嫌馕然的很？！”
“咳咳，好四娘哩，我们也想早点回来呀！”
牛黑军似无奈，却又赔笑着解释道：“可是弄筏子就弄了好半天，一会锯树呀，一会修枝呀，一会还要扛着椽子去河边呀，光是河边到梧桐林就有将近三四里的路程，走一个来回，就要浪费半个多钟头……”
“那弄不完就早点回来嘛，歇好了，明儿再去弄不迟呀！”
“我四达计划着明天就去打皇鱼的嘛！”
“好啦，你娘俩甭再浆浆水水了，快去看，饭弄好了没？把人饿扁了都。”
“好了，早都好了！净等着你们回来哩！”赵菊兰没好气瞪了她男人一眼。
这时，牛有铁才留意到厨窑，三间厦房，乃至牛棚里都亮堂堂的，不再像往日那般昏黄暗淡，就好奇问：
“娃他妈，咱是把电通上了吗？”
“对呀！你看你们父子几个，眼睛睁得有牛铃大，才看到通电了！”赵菊兰咧嘴耍笑道。
“就是。”
高蓝英走过来略显激动地道：“咱大队通电的几家子前两天就嚷开了，说是马上就要通电了，可结果你看，好些天了都没动静，终于在黄午的时候，你们刚走没多久，便电所里的人就来了，说要给咱家通电，然后我和你娃他妈就经管他们弄电，看着他们把电线从胡同里一直牵到咱地庄里，一直到把几下里的灯泡安装好，就很晚了……”
“咳咳，你看你，就是个大呥怂么，啰啰嗦嗦说了一箩筐，都没啄到重点子上！”
老爷子不耐烦地瞪了他媳妇一眼，接着便关心地问：“那他们人呢？”
“人刚走。”高蓝英抬手指了指大门外说，冷不丁吸了口浊气。
“那你都没留人家一下呀？”
“留了，咋没留？你这话说的……”高蓝英回瞪了她男人一眼。
斜过脸看着她老四，面带善意地道：“那几个人就犟的，弄死要走，我和娃他妈把饭给弄好，放冷了都没吃一口就走了。”
说完，想到什么，笑了笑又道：“有个小伙子还说他们不拿群众的一针一线，我心说吃顿饭能有啥嘛！结果人家连口水都不喝就走了。”
“干部人的好榜样嘛。”老爷子自作多情地轻叹一声。
……
这时，牛黑军，牛胡来，耿虎等人已经迫不及待走去厨窑里看稀奇了。
“野，我四达还通上电了么！以后就再也不用这么黑了。”牛黑军有感而发道。
“这灯泡神奇的，为啥能亮？”牛胡来好奇发问。
“就是，神奇的，一直能亮！”
“通的电肯定能一直亮呀。”
“电费估计不低！”牛有银冷冷道，脸上大写着羡慕嫉妒恨。
“肯定不低呀！”耿虎随口附和道，一边专注地盯着那闪闪发黄的钨丝灯泡，一边感受着它带给他的前所未有后无来者的震撼感。
这种光在他看来，既是新时代的新奇，也是未来的高科技之光。
事实上，在他梁家庄大队里几乎家家户户都点着煤油灯，通上电的人家屈指可数，甚至，迄今为止好多户人家里穷的连煤油灯都点不起。
与此同时，他也深深感受到了通上电的人家那牛锃锃的优越感。
“这灯泡亮的，简直了，比煤油灯还亮！”牛胡来也非常的震撼，同时也羡慕牛有铁家通上了电。
“煤油灯跟这灯泡有啥可比性？煤油灯用嘴一吹就灭，灯泡你试试，吹都吹不灭！”耿虎拿腔拿调地辩驳。
“还有，灯泡没有灰，干净的很，煤油灯就全都是脏污，点一晚上，你试试，第二天起来鼻腔里全是黑的。”
“就是，灯泡干净的很，还一直都能亮。”
……
就这样，看着他们你一句我一句，叽叽喳喳嘴里说着笨笨的话，心里却抒发着最真实的情，牛有铁就忍不住笑道：
“灯泡是好，可电一停就抓瞎了！还不如煤油灯哩，想点多久点多久，至少，人能自己把握。”
“好老弟哩！你这话说的，人就不爱听。”
耿虎嚷道：“我屋里要是能通电，我还点啥煤油灯？”
“我是说停电就恼心的很！”
“停电就停电嘛，恼啥心，还一句‘灯泡不如煤油灯’都来了，我真是……咳咳！”
这时，牛有银也不知道是太嫉妒，还是自作多情，当着牛有铁等人的面儿，走过去对他母亲大声地说道：
“妈，现在人都知道你老四屋里通上电了，就甭再扬派了，赶紧去把牛棚和厦房里的灯关了，房里又没人，牛又不做针线活，还亮起灯弄啥？”
微微一顿，又好心补充一句，“你这，真的是把电糟蹋了么！”
高蓝英微微一笑，不屑道：“你懂啥，这灯按好了，就可以不限电的用了，糟蹋？呵，糟蹋的是哪门子的电呀！”
牛有银一愣，没听懂他母亲的话。
“是这样的二哥。”赵菊兰轻笑一声，对在场人解释道：“便电所里的人说，电费是按灯头计费的，不限电，就比如像咱家这25瓦的灯泡，一个每月的电费是9毛钱，咱屋里一共安了五个，那么一个月的电费就是4块5毛钱，这是固定死了的。”
“那亮不亮都是这么多钱嘛？”牛有铁试着问了一句。
事实上，关于这几年的电费问题，他大概的还有些印象。
起初，国家为了帮人民群众节省巨额的电表钱，便实行了两套简单粗暴的电费收取方案，首先就是他媳妇所说的按灯头计费方法。
这种方法被人们普遍认为是最公平的，好处是方便管理，便电所里的人只要在对应瓦数的灯泡上贴一个禁止更换的封条，就可以做到不被群众私自偷换大功率灯泡的目的，缺点是很容易出现“长明灯”的情况，有人为了“不吃亏”，就会不分白天黑夜地开着灯。
此外，还有个“包灯制”，也就是按户或按房间收费，不管你家装了几个灯、多少瓦，每个月都得固定交一笔钱。
当然，前者正是这年代才刚流行起来的，后者顶多也就是在一两年之后才会流行。
总之不管怎样，这两种计费制度都存在很大缺点——糟蹋电。
面对她男人的问话，赵菊兰无奈道：“就是，不管亮不亮灯，每个月固定都要交4块5。”
“那还省啥电呀！”牛黑军恁着他二达的脸，大声地嚷道：“从早到晚都把灯开着，反正一个月都得交4块5毛钱。”
牛有银无奈一笑，尴尬地转过身往牛棚方向走去了。
这四块五毛钱，对牛有铁家来说，现在完全就是九牛一毛不值一提。
老爷子来到牛棚前，看着正在反刍草料的“犟怂”，忍不住道：“这俩屋里人还真有点眼光，都知道在牛棚安一个灯泡。”
“不就是为了你清理牛粪，或给牛喂料时不黑嘛！”高蓝英没好气嚷一句。
“还应该再多安两个灯泡。”牛有铁看着他媳妇的眼睛说道。
“还要在哪来安呀？”
“灰圈子不得安一个呀？”
赵菊兰无语一笑，“灰圈子安啥灯泡呀！人家村支书家那么财东，都没见在灰圈子里按灯泡，我看你这……纯粹就是矫情！”
牛有铁辩驳道：“晚上人上厕所时黑灯瞎火的，你不知道啊？大庆好几回黑的看不着，连脚都擩屎坑里了！”
这话瞬间把灯虎，牛胡来，牛黑军等人都惹笑了。
赵菊兰不屑道：“大庆他瞎着哩，自己不长眼睛还怪谁，二庆咋没把脚擩屎坑里去？”
“得得得，就这么着，灰圈子里还得再装一个。”
牛有铁专横道：“另外，还得在地院里装一个，瓦数大点的，人晚上在地院里处理野物时就不黑了。”
“地院里装一个我都没啥意见，可是在灰圈子里装我就……”
“你就啥？”牛有铁微微一笑，面色陡然变严肃，说道：“好啦，快给人弄饭，饿扁了都！”
赵菊兰瞪了她男人一眼，正要去热饭，听到地院里传来莎啦啦类似木板碰撞的脆响声，好奇地问：
“你那个袋子里装着啥呀？一直响。”
“甭问了，快去弄饭吧，人早点吃了还要休息哩！”牛有铁有些不耐烦地道。
“啥啊？还不让我知道了。”赵菊兰撇了撇嘴。
这时，牛黑军笑嘻嘻道：“四娘，那里面装着是一种带铠甲的东西。”
“铠甲？啥铠甲啊，那你过去拿来，我看看呢？”赵菊兰好奇道，一边去热饭，一边回头看着牛黑军。
“好。”牛黑军应承一声，勤快地跑出门，拉着那袋子，哐里哐啷地回到了厨窑。
他还以为这些东西不值钱，就很无所谓。
主动解开绳子，一只只地抖落到地上。
“四娘，你看，你看它们，长得奇怪不奇怪？”
因为受到了惊吓，那些穿山甲又迅速地蜷曲了起来。
“这，这啥呀？圆滚滚的，长得怪怪的。”
“我四达说是穿山甲。”牛黑军笑嘻嘻道：“它身上的铠甲硬的像铁一样，用来保护身子的。”
“穿山甲？”
“嗯，你没见过吧？”
“没见过，你看它们长得就像花石头一样，硬邦邦的。”赵菊兰说。
竟有些害怕，远远地站在锅前，看着它们一个个蜷曲成“球型”，一动不动地窝在地上。
这时，大庆和二庆，高蓝英，范改花，以及老太也都好奇走上前来围观。
“它是咋走路的？”大庆好奇地看着他黑军哥问道，一边用柴火棍拨着其中一只在地上滚来滚去。
“用两只脚走路的。”牛黑军说。
“脚在哪呀？”
“肚子下缩着的。”
“哦，那它的头在哪呀？”
“也缩到肚子上了。”
“哦，那尾巴呢？”
“那个尖尖的东西，不就是尾巴吗？”
......
“黑军，待会看完了你就把它们收起来装袋子里，甭让它们跑了。”牛有铁特别地提醒道。
同时一边心想，晚上得找个什么东西把它们圈起来，他知道装袋子里肯定会跑掉，它们虽然没有牙，但两只前爪比刀还锋利，像这种装化肥的蛇皮袋子，只要轻轻一撕就烂了。
当然，囚禁在地窖里也不行，因为它们会打洞，哪怕是再坚硬的墙体，照样会被它们打穿。
片刻后，牛有铁找了一个大铁盆，把它们一个压一个硬装了进去，再在上面镇了一块黄料石板。
饭热好了。
牛有铁便和牛黑军等人回到厨窑吃饭。
晚饭的主食是油泼辣子面，再炒了一份土豆丝，里面加了有一半的灰雁肉丝，算是很丰盛的饭了。
所有人都吃的很满足，饭毕，牛有银和石娃俩结伴各回各家了，剩下牛黑军和牛胡来，以及耿虎没回去，打算仍旧在牛有铁家过夜。
一夜无事。
第二天醒来，牛有铁第一时间就跑去看他的穿山甲。
他掀开铁盆上的大石板，发现它们都在，也都活着，就放心了。
看那只母的又把它的两只幼崽紧紧地保护在铠甲里，怦然上了一个念头——想给它们吃点东西。
便顺手把它们拿了出来，在地院里找了个蚂蚁窝放下来，他想看着这母子仨把这窝蚂蚁吃掉。
走开之后，过了不到五分钟，那母的缓缓松开了卷紧的铠甲，它的两只幼崽就先后从软软的肚子上爬了下来。
母的一骨碌翻了个身子，爬正，用两条短短的下肢将大约六十厘米长的身子支撑住，然后吐出长长的舌头舔舐它的幼崽。
牛有铁还以为它接下来就会用它那长长的满是粘液的细舌头去舔食地上的蚂蚁，没成想，它居然没有去吃，而且，还似乎对那些蚂蚁没有兴趣。
只一个劲儿地扭动尖尖的小脑袋，似乎在打探张望。
与此同时，将长长的尾巴落下，平拖到地面上，等着两只幼崽爬上去。
那两只幼崽似乎已习惯怎么爬到母亲的身上，只见它们你争我抢，体型稍大的挤开体型小的，摇摇晃晃地爬到母亲的背上，用小爪子扣紧鳞片，体型瘦小的只好爬到母亲的尾巴上，然后用它的两只小前爪牢牢抱住尾巴。
母亲努力活动了下身体，站平衡了，便径直朝厕所后墙角下的土堆里一歪一歪地走去了。
在此过程中，它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蚂蚁窝。
“咋不吃呢！”牛有铁有些困惑。
“难道这母子仨就只想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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