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1章 你想争那个位置

方阮眸子骤然一眯，周身气势陡变，仿佛又回到了金戈铁马的沙场。

她戎马一生，最不愿看到如今破败凋敝的凤翔国。

天灾，民怨，人祸，接踵而至，要将整个国家拖入深渊。

她和无数将士用鲜血与生命换来的疆土，沦为各方势力争权夺利的棋盘，何其讽刺，又何其悲凉。

风妄尘是个废物，活着时昏庸无能，治国无方，死了连最基本的皇位传承都安排得一塌糊涂，致使朝局动荡，天下大乱。

方阮心中涌起一股难以遏制的烦闷。

倘若当年继位的是凤仪长公主，凤翔国又该是何等辉煌盛景？

百姓本该安居乐业，国泰民安，又怎会落到流离失所，食不果腹的凄惨境地。

心寒，痛心，却又无力回天。

她早决心不掺和，只需保全自身便好。

六儿媳的询问，显然不是寻常的家常闲聊。

她是凤家血脉，难道……想蹚这浑水？

念头刚起，就被方阮自己掐灭了。

以兰穗岁的出身和经历，不该滋生出滔天的野心。

方阮很欣赏兰穗岁，喜欢她的沉稳与通透，不代表就有能力主宰一个国家。

至高无上的位置，需要的是非凡的魄力，卓绝的能力和深远的智慧，缺一不可。

不是头脑一热的过家家游戏。

打江山难，守江山更不易。

方阮声音冷静，一针见血，“  你想争那个位置？”

兰穗岁迎着她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平静地颔首：“我想，母亲会帮我吗？”

此言一出，满座皆惊。

她竟然坦荡地承认了。

方阮准备好的一肚子劝说之词，被干脆利落的两个字堵了回去。

没料到兰穗岁会是这般反应，预想中的退缩、解释、或是迂回试探，全都没有。

反而勾起了她沉寂已久的好奇心。

倒想听听看，她有什么想法，手上又握着怎样的筹码。

总不至于，真是凭着一腔热血来异想天开吧。

方家的三姐弟齐齐一愣，再看向兰穗岁的眼神，已然截然不同。

方靖是纯粹的佩服。

从认识六弟妹的第一天起，就知道她与众不同。

今日更是语出惊人，霸气侧漏。

是女子的楷模！

她心中积郁已久的愤懑找到了宣泄口。

凭什么女子有才学有胆识，就该被困于一方天地，不能走上朝堂施展抱负？

自从风妄尘登基，对女子的打压愈发严苛，她们本是盛开的繁花，光彩夺目，却被强行剪下，困于花瓶之中，在所谓的欣赏中慢慢枯萎。

她方靖宁愿在枝头迎风傲立，自然凋落，也不愿被人折枝摆弄，掌控命运！

方黎均更多的则是震撼。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谈论天气，清澈的眼眸中却燃烧着他从未见过的火焰。

那里有对权势的渴望，有对苍生的怜悯，更有对国家兴亡的责任。

原来，他对她的了解还远远不够。

兰穗岁是一座永远也挖不完的宝藏，总有惊喜在后面等待着。

闪闪发光的她，让他如何能不越爱越深？

方黎皓的想法则更为实际。

六嫂非池中之物，如今更是化为了神祇。

若真能坐上至高无上的位置，方家还用得着处处受猜忌，时时得小心吗？

无论于国于家，都是两全其美的大好事。

厅中静默片刻，所有目光都汇聚在方阮身上。

她的态度，将决定一切。

方阮将众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她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浮沫，态度不明地问：“你想让我帮你，总得给我一个支持你的理由，打算如何说服我？”

兰穗岁也不铺垫，直接抛出了一颗重磅炸弹：“凤仪长公主或许没死。”

哐当一声，方阮手中茶杯失手滑落。

茶水溅湿了裙摆，她却毫无所觉，噌的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声音都在发颤：“你……说什么？！”

方靖连忙前扶住母亲：“您小心身子，别太激动，且听穗岁慢慢说。”

等人情绪稍稍平复，兰穗岁才继续道：“我猜测她很大可能失忆了，才一直没有回来。”

方阮在搀扶下重新坐回，她紧紧攥着扶手，指节泛白，一字一句地问：“你有何凭据？”

“此事还需一个契机来最终确认，等有了定论，我再详细告知母亲。”兰穗岁故作神秘地卖了个关子，“不过，我的判断极有可能是真相。”

“穗岁！”方阮的脸色阴沉，语气前所未有的严肃，“有些玩笑开不得，你不能仗着是方家的儿媳，就拿这种事来胡口乱诌。”

凤仪长公主是她一生的光，也是她一生的痛，绝不容许任何人拿来当做筹码戏耍。

兰穗岁神色不变，迎着婆母严厉的目光，郑重保证：“母亲，此事黎木也略知一二，您若不信，可以亲自问他，我之所以提及此事，是因接下来我要说的话，才是希望您能支持我的真正理由。”

见她如此笃定，甚至搬出了自己的儿子，方阮将信将疑，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沉声道：“你说。”

兰穗岁深吸一口气，说出了秘密：“我并非风妄尘的女儿，我的母亲是凤仪长公主。”

方阮的身体又是一僵，胸口剧烈起伏。

她锐利如鹰隼的眸子，一寸寸地扫射在兰穗岁身上，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不是不信，而是太过于匪夷所思。

当年她是长公主的影子，伴其左右，很清楚长公主并未怀孕。

虽曾娶过一位惊才绝艳的夫郎，但新婚燕尔，便临危受命，带兵出征，从此分隔两地。

后来他也下落不明，所有人都默认两人已魂归极乐。

“穗岁，这事开不了玩笑。”方靖也急了，没能护好凤仪长公主，是母亲一生的遗憾，“你可有证据？”

兰穗岁心中微叹，她何尝不想拿出铁证。

从花赋国离开时，本已打算回一趟雪冀国，去确认真相。

但身孕打乱了所有计划。

手上有变幻石，理论上可以再次打开界门，如今事情众多，等生下孩子再做打算。

她迎着众人怀疑的目光：“凤仪长公主与风妄尘并非一母同胞，我在机缘巧合之下，遇到了我的外祖母，她亲口告诉我的。”

关于皇室的传闻，方阮当年回京述职时也曾听过一二。

帝王不受婚契约束，可以与多名女子鱼水之欢，本就是皇家众所皆知的秘密。

当年凤都却有风声，很快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再论资质，凤仪长公主自幼聪慧过人，无论是文韬还是武略，皆是一点就通，光芒万丈。

反观风妄尘，各方面都平庸至极。

便常有人私下议论，二人除了容貌有几分相似，其余方实在不像亲姐弟。

方阮的内心挣扎，理智与情感在交战。

很想相信，兰穗岁是追随了一生，敬佩了一生的人留下的血脉。

但作为方家的掌舵人，头必须保持绝对的理智。

良久，方阮抬眼，目光恢复了古井无波的平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没有实证，无法让人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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