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3章 变故

赵小勇似懂非懂，却被他的话带动，也不由自主地望向苏砚秋。

阳光下的苏砚秋肌肤白皙，神情专注。

她随着一块块浮板被拖近，细心检视着每一株稻穗，偶尔发现长得特别饱满穗长的，便亲手剪下，放进身边的竹筐里。

有时，她会将剪下的稻穗递给身旁的慕教授，指着麦穗好像在解说什么，两人脸上一直带着笑，画面温馨而美好。

而这一切，都被那个沉默的镜头，一帧不落地记录了下来。

海面之上，约莫五十人正分散在一片金绿色的稻田浮板田间有序地忙碌着。

浮板被人拉到岸边，伴随着镰刀割穗的嚓嚓声、脱谷机低沉的轰鸣、工人们偶尔的吆喝与说笑，交织着海浪轻拍礁石的背景音，奏响了一曲热烈的丰收乐章。

7月的阳光火辣辣的，灼人地照在每个躬身劳作的身影上。

汗水不断从他们额角渗出、滑落，好在人手充足，效率极高，成片的稻穗被快速收割、脱粒。

有人利落地挥镰割下饱满的稻把，有人接力将其塞进嗡嗡作响的便携脱谷机，还有人挑起扁担，将刚打下来的、仍带着湿润海气的青黄谷粒，一担一担稳步挑上公路旁停靠的两辆重型卡车。

唐俊望着这场面，一边擦汗一边对身旁的巫福星说：“回头得定制一台海洋水稻专用收割机。把这些浮板分块处理，直接在海上完成收割，能省下不少时间和人力。”

巫福星深有同感，从腹部拉扯出已湿透贴在身上的T恤，苦笑道：

“太有必要了，以后你们也能少遭点罪。”

她转头看向不远处的苏砚秋，她鬓发也被汗湿，几缕黑发黏在额角，却仍兴奋地与坐在轮椅上的慕教授比划交谈着。

“这批优质种大约收了五十斤，我回去稍作改良，预计还能再增产一成！”苏砚秋语带振奋，“下一季值得期待，慕老师！”

慕教授眼中闪着好奇与笑意，却忍不住追问：“上一批亩产才一万一千斤，这次你用了什么法子？快给我细讲讲！”

苏砚秋却笑而不答，只拿出纸巾轻轻替老教授擦拭鬓角的汗，温声道：

“您别急。看您这两天喝了中药，气色不是好多了吗？下一轮研究，我们还搭档。”

巫福星便高呼：“别说啦！太晒了，让慕老师去车上，这边差不多装车完毕了，正好两辆大卡咱们现在就去过称，给何教授拍视频报喜！”

“行！”

于是，一行人很快集结出发。

苏砚秋与慕教授同乘一辆轿车，蒋政礼驾驶头车为两辆卡车引路，巫福星、林峰等人乘车尾随。

车队沿碧海之畔的双向公路平稳行驶，车窗吹进微咸的海风，车内气氛轻松愉悦。

慕教授望着窗外掠过的湛蓝海景，苍白的脸上泛起淡淡红晕，微笑道：“我目测这批亩产……应该有一万二千斤。”

苏砚秋也笑：“我觉得还不止，说不定能再多‘一丢丢’。”

她语气轻松，却藏不住眼中的期待，海洋水稻的成功是人类征服海洋种植的第一步，她还有更多的设想。

“我之前那批才亩产一万一千斤，这次到底用了什么方法？我感觉增产不少.!”

慕教授像个好奇的孩子般拉住她的袖子，“我可是一直看着你育种的，怎么可能凭空多出一成？”

苏砚秋还未来得及开口，惊变已在瞬息之间炸响.....

前方对向车道，一辆庞大的油罐车仿佛挣脱束缚的钢铁巨兽，毫无征兆地猛然越线，带着毁灭性的气势迎面冲来！

蒋政礼瞳孔骤然紧缩，他猛然大喊：“不好！”。

电光石火之间，他已经想到油罐车撞上后方载满稻谷的卡车会产生的连锁反应....

后方卡车上装载的，不仅是沉甸甸的海水稻，更是无数“绿芽”患者等待救命的希望之火；一旦稻谷被毁，对症的米酒无法产出，那种恐怖的类癌疾病将在人群中疯狂蔓延……

而更让他肝胆俱裂的是，此刻苏砚秋与慕教授就在身后的座位上，一个是能点亮人类农业未来的火种，一个一辈子都在研究让人类吃饱饭的稻田之母，她们的价值，远胜于他自己的千百次人生！

绝不能重蹈覆辙！绝不能重蹈覆辙！

同样的撕心之痛，他绝不允许自己经历第二次！

这个瞬间，他曾在自己最深的恐惧里预演过无数次！他有过无数个答案，今天他终于可以交上答卷....

没有半分犹豫，他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猛地将方向盘打死！

轿车在刺耳的轮胎摩擦声中剧烈横甩，义无反顾地化作一道屏障，死死拦在了道路中央！

与此同时，他反手狠狠推开副驾的车门，仿佛用尽生命中所有的力气，朝着后方嘶声咆哮：“快下车——！！！”

苏砚秋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得怔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一股巨大的力量猛地从她后背传来！

“小心……站稳，砚秋！你要好好的！”

是慕教授那熟悉而急切的声音，嘶哑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在车辆未稳的惯性与背后那决绝的推力之下，整个人不受控制地飞出了车厢，重重摔落在路面上，一连翻滚了数圈。

在意识模糊的前一瞬，她艰难地回过头，只来得及看见慕教授那无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释然的侧颜，以及那辆毅然决然横在死亡之路上的车……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猛地撕裂了海岸的宁静，油罐车以万钧之势狠狠撞上了蒋政礼的座驾，瞬间烈焰腾空，浓烟如墨般翻滚弥漫。

失控的油罐车最终扭曲着冲破护栏，翻滚着坠下悬崖，在海面上激起更剧烈的二次爆炸，火光染红了半片天空。

而那辆曾毅然决然横挡在死亡之路中央的车，此刻已在爆炸的核心烈焰中扭曲、变形、碎裂，彻底化为一片焦黑的残骸，仿佛一只被巨力撕碎的金属巨兽，无声地燃烧着。

苏砚秋重重摔在路边的草丛中，浑身剧痛，耳鸣不止。

飞溅的玻璃和碎石如雨点般砸落她满身，细小的伤口渗出血珠，她却浑然不觉。

她的世界只剩下那片熊熊燃烧的火焰，和火焰中那具早已不成形的车架。

她抬起头，泪水与弥漫的硝烟模糊了她的视线，可那团灼眼的光与火却像烙铁一般深深灼烧着她的瞳孔。

她不顾一切地用手肘支撑起身体，向着火焰的方向一点一点挪动，沙石磨破了她的手臂，每一声哽咽都撕扯着胸腔：

“不要……不要这样……慕教授……你出来啊……蒋哥……呜……”

“砚秋！不要过去！砚秋——！”

巫福星从后方疾冲过来，一把抱住满身是血、仍执意向前爬行的苏砚秋。

她在她怀中颤抖，像一只被折断羽翼的鸟，仍拼尽全力朝炽热的风中扑去。

“不要，不要....他们.......把唯一活的机会留给....了.....我....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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