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归墟之喉
暗流城，五行教分坛。
见龙织月风一般地离开，苏渐也无心睡眠，起身穿衣，慢悠悠走到工坊前，倚着冰冷的青铜门侧身倾听。
门缝里泄出的流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扭曲地投在石壁上。
他听着里面熔炼金属的尖啸、时之岩切割空间的嗡鸣，还有两个疯子语速快到失真的争论，唇角缓缓勾起。
窗外的夜色正浓，而北方矿场的星砂，此刻在他的脑海中缓缓浮现。
星砂矿，势在必得！
工坊深处，龙织月指尖悬停的时之岩棱柱骤然射入青铜颅骨眼窝。
霎时间，颅骨内逆旋的七枚棱镜迸发出银蓝与幽绿绞缠的光瀑，墙壁上所有扭曲光影同时凝固——接着如退潮般坍缩回颅骨。
“谷中光”的机械手指僵在半空，炼金镜片后的瞳孔缩成针尖：“……能量衰变……归零了？”
龙织月眼中全是狂热之色，“这时之岩真是好东西啊！”
……
经过三天不眠不休的癫狂实验，炼金工坊内弥漫的金属焦煳味与星辉粉尘终于沉淀下来。
当苏渐被龙织月牵着推开青铜闸门时，幽绿魂光与银蓝涟漪交织的光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尊静默矗立在工坊中央的奇异造物。
它约莫一人高，躯干由青铜颅骨延伸出的暗银骨架构成，表面流淌着水银般的液态光泽。
胸腔核心处，一枚棱柱状的时之岩悬浮搏动，每一次轻微震颤都让周围空气泛起水波般的涟漪。
最令人心悸的是它的“头颅”——并非实体，而是一团不断坍缩又重组的幽蓝星漩，仿佛将一片微缩的夜空囚禁其中，偶尔闪过针尖般的猩红芒点。
“成了！”龙织月的声音沙哑却亢奋，她瘫坐在满地散落的秘银箔与星砂瓶中间，水蓝色长发被能量余波燎得卷曲发焦，脸上黑一道白一道，唯有一双眸子亮得骇人。
她指向那尊造物，指尖还在不受控地轻颤：“共鸣回路嵌进骨架，时之岩锚定能量潮汐……现在它就是个活的‘灵魂漏斗’！”
“谷中光”的机械臂正小心翼翼地将最后一片刻满微型星图的骨片嵌入造物肩胛。
他布满血丝的眼中混杂着狂热与疲惫：“星漩颅是感应器……锁定生命体的灵魂波动……”他猛地一拍造物后背的按钮——
嗡！
幽蓝星漩骤然收缩，颅内两点猩红芒点如毒蛇般亮起，精准钉死在刚踏入工坊的敖润泽身上！
敖润泽周身寒意瞬间炸开，仿佛被无形的利齿抵住了咽喉，两把匕首一般的青色风刃在她的手中迅速凝聚成形。
那造物却未攻击，只是微微偏转“头颅”，星漩流转间发出低沉蜂鸣，如同猛兽确认猎物后的喉音。
“别紧张，它只是在‘记住’你的灵魂纹路。”龙织月龇牙咧嘴地扶着腰站起来，得意地拍了拍造物的金属脊背。
“我们叫它‘归墟之喉’——专吞神魂的怪物。”她踉跄着扑向苏渐，沾满油污的脸蹭在他衣襟上，“怎么样？够不够当砸开星砂矿的‘门环’？”
苏渐的目光掠过归墟之喉肩甲处尚未干涸的暗红符文——那是龙织月以精血绘制的最后一道引导阵。
他伸手抹去龙织月颊边的金属碎屑，指尖感受到她透支后的细微颤抖。
“岂止是门环，”苏渐的视线投向北方，唇角勾起冰凉的弧度，“这分明是送给四皇子……敲骨吸髓的丧钟。”
窗外，第一缕晨光刺破暗流城的天幕，而矿场方向的天空，依旧被敖芮的边军旌旗染成铁灰色。
……
次日凌晨，星砂矿场笼罩在铁灰色的边军旌旗下，哨塔的探灯火柱如同巨兽的独眼扫视着漆黑的矿坑。
当苏渐的身影在矿场边缘的阴影中显现时，哨塔的号角只来得及发出一声短促的呜咽，便被一道无声的冲击扼断了喉咙。
归墟之喉动了。
它胸腔核心的时之岩爆发出刺目的银蓝涟漪，幽蓝星漩构成的“头颅”骤然扩张，如同深渊张开了巨口。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圈肉眼可见的、扭曲空气的透明波纹，以超越声音的速度横扫整个矿场前沿阵地！
灵魂尖啸！
波纹所及之处，哨塔上持弩的士兵动作瞬间僵直，眼球暴突，瞳孔深处映出无数重叠的、尖叫的幽影。
他们手中的强弩跌落，身体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般软倒，口鼻溢出白沫，灵魂被无形的利齿狠狠撕扯，只剩下躯壳在神经质地抽搐。
矿场入口处集结的重甲步兵方阵，如同被无形的巨镰扫过。
前排士兵头盔下的面孔扭曲成非人的痛苦表情，沉重的塔盾脱手砸落在地，金属撞击声被淹没在数百人同时发出的、不成调的嗬嗬嘶鸣中。
这是灵魂层面的碾压，盔甲与肌肉在归墟之喉的“喉音”面前，脆弱得如同薄纸。
“就是现在！”苏渐冰冷的声音穿透了这片灵魂的哀嚎之地。
他如鬼魅般从阴影中掠出，身形在矿场入口残破的拒马间几个闪烁。
弓弦震响！
一支缠绕着蓝白色电弧的橙色灵力之箭离弦而出，精准地没入一名正捂着脑袋、试图用长戟支撑身体的边军百夫长眉心。
箭矢透脑而过的瞬间，雷鸣般的爆裂声才轰然炸响，将那颗头颅连同小半截脊椎炸成漫天血雾！
此时正是刷经验的好时机，苏渐接连射出几轮连珠箭后，反手拔出腰间的雷鸣剑，剑身嗡鸣，跳跃的雷光撕裂黑暗。
剑光如电，从一个正跪地呕吐的士兵颈侧抹过，头颅飞起时，焦煳的断面甚至没有鲜血喷溅，只有青烟缭绕。
苏渐疯狂杀戮的同时，五行教众的身影如同五色的死亡潮水，从矿坑四周的阴影里无声涌出。
风部弟子身形如鬼魅，足下气流翻涌，所过之处卷起青色旋风，旋转飞行的风刃如死神镰刀一般，无情地收割着皇室守卫。
雷部弟子双臂挥舞着各式武器，撕裂空气的同时银白电弧炸裂，被归墟之喉震伤灵魂的士兵尚未倒地，携带者电弧的利刃已透体而过。
水部弟子借助炼金道具操控着黏稠的黑水，如同活物般钻入士兵因痛苦而大张的口鼻，将其从内部溶解。
火部弟子掌心喷吐着烈焰火球，点燃了那些在地上翻滚哀嚎的躯体，焦臭味弥漫。
土部弟子则直接掀起地刺，将成片的士兵如同肉串般钉在半空，惨叫声戛然而止。
矿场俨然已经化作五行炼狱。
风刃斩颈、电弧透体、黑水蚀骨、烈火焚身、岩刺穿胸——守军的惨叫被归墟之喉的魂压碾碎成嘶哑的嗬嗬声。
矿场核心的指挥高台上，敖芮的副将睚眦欲裂，他亲眼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边军精锐，在对方那诡异造物的第一波冲击下就变成了待宰的羔羊。
他嘶吼着下令启动防御法阵，镶嵌在矿场四周岩壁上的巨大符文刚刚亮起微光——
归墟之喉的星漩头颅猛地转向高台！两点猩红芒点死死锁定副将！
副将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冰冷意志蛮横地撞入脑海，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低语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思绪。
他举起的令旗僵在半空，双眼翻白，涎水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淌下，灵魂仿佛被投入了永不停歇的绞肉机。
高台上其他军官同样抱头惨嚎，防御法阵的光芒如同风中残烛，闪烁了几下，彻底熄灭。
苏渐的身影如同跗骨之疽，已经借着混乱突进到高台之下。
他足尖一点矿车，腾空而起，雷鸣剑高举过头，剑身上的雷光凝聚成刺目的光球，带着毁灭的尖啸，狠狠劈向那失魂落魄的副将！
“敖芮——！”苏渐的怒吼伴随着雷霆的轰鸣响彻矿场，“你的‘谢礼’，签收吧！”
雷鸣剑疾斩而下，闪电链和暴击同时触发！
高台在刺目的雷光与飞溅的血肉中轰然垮塌。
矿场深处，象征着四皇子敖芮权威的赤金龙纹帅旗，在混乱的能量风暴与冲天火光中，缓缓倾倒，被一只践踏而过的、沾满泥泞的矿工靴子踩在了脚下。
矿场的硝烟混着血腥气凝成铁锈味的薄雾，在晨光中缓缓沉降。
苏渐踏过满地焦黑的残甲与凝固的血泊，靴底碾过那面倒插在泥里的赤金龙纹旗时，发出布帛撕裂的轻响。
他身后，五行教众如同高效的工蚁，正将一箱箱闪烁着星芒的矿石从矿洞深处运出——那是被洗劫一空的星砂库存，每一粒砂都蕴含着其他的炼金能量。
敖润泽站在矿场中央新垒起的星砂堆旁。
那些细小的晶体在初升的阳光下流淌着液态银蓝的光晕，堆积如一座微型的璀璨山峦。
湿润的砂粒从她无意识攥紧的指缝间簌簌滑落，带着奇异的冰凉触感，仿佛握住了凝固的星河。
她曾为家族经营过无数产业，见过金山银海，却从未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被纯粹的“力量”本身冲击得心神摇曳。
指尖残留的星砂微微震颤，与她体内流转的风灵之力产生着玄奥的共鸣。
她抬起头，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那个站在高台废墟上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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