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4章 人证

　　红荷怔愣了一下，“娘娘，天还未亮呢。”

　　皇后却没有说话，只是已经走到了梳妆镜前，她坐在那，看着镜中的自己，容颜已经老去，不再是豆蔻少女，一晃眼，她已经在后宫之中二十多载。

　　这四四方方的宫苑，她最好的年华都埋藏其中。

　　而今日，她怕是要结束这一切了，不知道为何，她心中竟然有一丝若释重负。

　　也许这就是她最好的结局了。

　　只是回想起来，她这一生经历了不少风雨，年少时，是家中受宠的嫡女，嫁人后，是后宫最为尊贵的皇后，可为什么她现在想起来，竟是没有一日畅快的日子呢。

　　“将皇后冕服拿来。”皇后拿起胭脂涂抹双唇，淡声吩咐道。

　　红荷顿时心下一紧，皇后冕服，只有在祭祀等重大时候才会穿着，皇后今日却要穿上，她总觉得要有事发生。

　　直到进宝公公带着金吾卫走了进来，红荷顿时脸色煞白，手中的梳子掉在了地上。

　　“慌什么。”皇后没有回头，她只看向镜中的自己，又在妆匣中拿出一盒擦脸的香粉，轻轻的在脸上擦了起来。

　　“皇后娘娘，陛下有请。”进宝公公声音平缓，听不出什么。

　　“公公稍等。”皇后娘娘不疾不徐的说道。

　　红荷已经捡起了梳子，可手却是抖的，她的眼眶里蓄了泪水，“娘娘。”

　　皇后却只是抓住她的手，轻声道：“我最喜欢你给我梳头了。”

　　红荷咬着唇，不敢看她，怕自己一个忍不住，便哭出声响来。

　　“奴婢为您梳妆。”红荷咬着唇瓣，压抑道。

　　进宝公公也不催促，只等在一旁。

　　直到皇后梳妆打扮完毕后，他才道：“娘娘请……”

　　皇后起身，红荷便跟在身后。

　　“你留下。”皇后目视前方，没有看向红荷。

　　红荷摇头，“让奴婢陪着您吧，奴婢从小到大都是陪着您的。”

　　皇后唇角微动，笑了笑，道：“也好。”

　　最后一程，陪在她身边的，依旧是那个从府中跟她一起的红荷。

　　皇后走后，凤栖宫的其他人便瘫坐在地上，大汗淋漓，说不出一句话来。

　　今日宫中到底发生了什么，就算一开始不知道，可到此刻，再也没人不知，他们都是凤栖宫的奴才，怕是难逃一死了。

　　特别是还有人是皇后的心腹，也曾多次为皇后办事。

　　皇后依旧是从前那副模样，端庄典雅，就连妆容都是精致的，可还是在看到殿中被捆缚的太子的时候，神情变了变。

　　继而，便将视线转向了那高高在上的成武帝，他神色苍白，面容消瘦，身上的龙袍显得过于宽大，那双曾经向鹰一般锐利的眸子，此刻有些疲乏。

　　成武帝并未看向她。

　　“母后。”太子扭头见皇后身着冕服，戴着凤冠，缓缓的走了进来，不由得喊道。

　　“臣妾给陛下请安，陛下万岁万万岁。”皇后低垂眼眸，姿态端容施礼下拜。

　　成武帝并未叫起，只是默不作声，半晌过后，才看向她道：“当年郑贵妃中毒身亡，有人指正你为主谋，皇后对此可有想说的。”

　　皇后早就做好了准备，所以此刻她丝毫没有慌乱，只轻笑一声，“无稽之谈，当年是姜太医毒害郑贵妃，大理寺早就结案了，这是有人故意要污蔑臣妾，请陛下还臣妾公道。”

　　当年之事，皇后确定已经斩草除根，再没有什么人证，所以才敢这般斩钉截铁。

　　成武帝的神色瞧不出对皇后的态度，他只抬手，指了指刑部尚书焦庆。

　　焦庆立马站了出来，“恳请陛下将人证宣上殿中，一切便能真相大白了。”

　　皇后眸光微闪，却咬紧牙关，定是萧槿安伙同焦庆，随便寻了人当证人，只为了坐实她的罪证。

　　成武帝微微颔首，“准。”

　　焦庆朝门口的小内侍看了一眼，殿门便被打开，殿门外，就站着一个人，年纪越三十多岁，身形消瘦，鬓边已经有了白发。

　　众人看向他，都面面相觑，并未认出来。

　　直到那人走到了太医院院首的面前，院首脸色变了，低喃道：“是你。”

　　那人步子缓慢，一步一步走上前，跪下朝成武帝磕头，道：“草民张泰宁叩见陛下，陛下万岁万万岁。”

　　张泰宁的名字也并未引起多少人的注意，毕竟事情已经过去十多年了，当年之事，殿中有些人甚至不甚清楚。

　　但还是有人知道张泰宁的名字的。

　　“你是姜太医的徒弟，张泰宁？”

　　有人开口狐疑的问道。

　　“正是，小人当年跟着师父学习医术，往常都是我陪着师父在宫中行走，那日却因为我家中老母病重，我告假一日，由着陈师兄陪同。谁知道，竟是天人永隔。”

　　张泰宁回想起从前，声音带着哽咽，消瘦的身体，好似随时都会倒下一般。

　　“你不曾跟着姜太医进宫，怎么知道当日之事，又如何能做人证？”太子厉声问道。

　　张泰宁却完全不理会太子，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继续道：“师父出事，我自然是要去陈师兄处打听情况，可陈师兄却也被牵连被大理寺带走。”

　　他的目光变得幽深，抬头看向皇后，如同两把利刃一般，咬着牙齿说道：“本以为谋害贵妃这么大的事情，大理寺定是要认真审理，可谁承想，只短短两日，便有了结论，我师父被定为凶手，全家被斩，我想法设法的想见师父一面，却不得而见，最后……”

　　说到这里，张泰宁落下了眼泪。

　　“我只觉得此事蹊跷，大理寺的人不允许收尸，可我却偷偷的跟着去了乱葬岗，趁着夜色，将师父一家安葬。”张泰宁双肩战栗，极力的压抑着心中的怒火，“陈师兄因为是孤儿，也未曾娶妻，却因为贵妃一案也被判了斩刑。”

　　“然后呢，你发现了什么？”萧槿安声音清冷的问道。

　　“陈师兄为人一向聪敏，他定是发现了不对，我再为他装殓的时候发现他右手掌心有被碎石磨破的记号。”张泰宁突然抬起头，看向皇后，眸中满是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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