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如梦初醒
六月本应花红柳绿，人声鼎沸可终究因为一道旨意变得冷清，难怪人人都想做皇帝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只在一念之间。
因为皇后的丧期未过，所有的节日就只是形同虚设一样，小酒馆或许还能开着偶尔有过路的人买点东西，像极乐楼那种日进斗金的酒楼就为难了，能日进斗金说明雇的人员也多花费就更多了，如今薛茜只能暂时关张省的入不敷出。
她坐在院子里，倍感失落，看着手里的金算盘想到了她和栾苏凡的点点滴滴。
她本是蜀中一个有钱人家的小姐，那时候她正在院子里荡秋千，听到有人念诗，那声音很年轻，好听极了，像是淡淡的薄荷偏偏又带了几丝温润。
仔细听来，那声音还有难以掩饰的悲伤。
“花褪残红青杏小。燕子飞时，绿水人家绕。枝上柳绵吹又少。天涯何处无芳草。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笑渐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薛茜连忙出来看，只见一个白衣公子一手拿着酒壶仰头喝酒，看到自己的时候露出一个清亮的笑容:“呦，小娃娃，吓到你了吧。”
那一年她七岁还是八岁来着？反正她就那么一不小心闯进了栾苏凡的世界。
小薛茜对着他摇了摇头说:“本姑娘天不怕，地不怕。”
乌溜溜的黑眼睛，几分丰腴婴儿肥的小脸蛋还有些圆润，神情鲜活可爱，而栾苏凡愣在当场，说了句:“真像啊……”
薛茜不明所以，叫了句:“哥哥，你怎么了？”
栾苏凡吸了下鼻子深深呼了口气似乎做了个决定:“以后叫我师父！”
没等薛茜反应过来，她就闻到一阵很好闻的香味儿然后再醒过来时就已经身在邺城了。
自从那以后，他们二人就算相依为命了，栾苏凡除了偏执的不让她回家，不让她见外人其他对薛茜还是很好的，衣食住行给她的都是最好的。
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花不完一样。
他只让自己学医术，随着薛茜年龄越来越大，医术学的越来越好，她发现栾苏凡对她倒是越来越疏远了。
虽然还是混不吝的插科打诨，可是他眼里没有初见自己时的那种神采了。
只是他仍旧严格要求自己，学习医术，长到十七岁的时候她的医术就已经小有名气，二十五岁她也算是济世救人的一把好手。如今她已经整整三十岁了，此时她才真正面对小时候她心里的疑问。
那就是，栾苏凡一直按照一个人的影子去培养她。她一开始也曾不甘，后来她也想明白了甭管因什么，这也是缘分的开始。
“明明我已经努力压抑自己，变成了你喜欢的样子，可为什么你还是不属于我……为什么明明我那么像她了，你却离我越来越远了？”薛茜是个聪明的女人，她知道若即若离才会长久拴住栾苏凡的心，更知道得不到的才会让他魂牵梦萦，因为他根本就是个自私的人，她甚至想除了自己谁能受得了他！
因为一己私欲就把别人掳走，按照自己的希望和心愿去打造，明明她酷爱习武可是他一定要她学医术……
直到南宫刕出现的时候，她就有一种危机感，你是找到她了吗？
南宫刕的长相，感觉都是他喜欢的，可是南宫刕习武，会骂人，会跟你吵架会对你喊打喊杀……而你只会用一种心疼的眼光看着她。
你从未如此看过我。
“你对我说，女孩子小气一点斤斤计较一点，才不会吃亏。所以你送了这个金算盘给我，你说女子吃多了身材就会走样……才教我做许多的药膳，你说我要生财有道所以我经商做你的摇钱树……”薛茜柔情的抚摸了一下那个金算盘:“可惜啊，假的就是假的。我们都自欺欺人太久了……”
想着他心急如焚的赶去边关的样子，她就知道自己已经一败涂地。
“你从未说过带我去看雪。你也从未说过接我回家。”
痛痛快快的哭一场，薛茜吸了吸鼻子:“也好，我再也不用活在谁的阴影下了。南宫刕……我多想恨你啊。可惜……你一点都不讨厌啊。”
她怎么能恨南宫刕呢？那是她想活成的样子啊，一身武艺来去自如，可以决定自己是谁，而不是像她一样委曲求全到头来竟然还是一场空。
薛茜毕竟是个聪明的女人，聪明人就是懂的任何时候都不要为难自己，栾苏凡心有所属她又何苦枉做小人，她对自己道，他不值得！她要放下栾苏凡，也放过她自己。
“从今之后，你我只有师徒之分再无其他！”
薛茜把那金算盘丢了以后，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
“前面一定还有更好的！”
极乐楼没有生意，万悦楼更是愁云惨淡，林清欢走了以后这里的生意可以说是一落千丈。
现在这些人几乎天天都是怨声载道的，国丧期间没有收益还要付工人们月钱。否则发不出钱来谁还能给你们干活卖命呢？
蓬莱殿
安若捧着账本，嘟着嘴敲了敲自己的额头，半开玩笑道:“这林美人还真是个摇钱树啊。如今她进了宫，本宫少了多少油水。”
夕颜直白的说:“那，再把她送回去？”
安若噗嗤一笑:“那怎么行。”
“陛下名下不是还有许多店铺么，好像还有什么古玩店，金店，怎么会少了娘娘的银子。”
“你啊，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银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如今这个节骨眼不能开源那就节流吧。吩咐下去，一切赏赐规制按位分赏就是了。”
安若这次给苏茉和欣茹公主的赏赐就平常的多了，中规中矩。
倒是裴琳一反常态，那可真是大手笔她给苏茉和欣茹公主的赏赐足够晃瞎了苏茉的眼睛。
“从前觉得贵妃娘娘大气，如今送来的赏赐和裴家一比那可真是小巫见大巫。”苏茉看着礼单望洋兴叹:“有个高贵的出身，强有力的外戚果然不同凡响！”
至于这些事儿落在安若耳朵里那根本不值一提，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裴琳这就是明摆着压自己一头，她既然赶着做散财童子，安若也不介意成全她。
果不其然裴氏父女是坐不住板凳了，裴琳这是公然在后宫收买人心，前朝也有人上书，说什么德妃娘娘出身高贵，又恩惠仁德之类的可立为皇后……
安若听说了也不过是一笑置之。
倒是夕颜撇了撇嘴道:“说德妃仁心仁德，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夕颜怕安若不开心，安慰她说:“娘娘，前朝对您当皇后的呼声也很高。毕竟您是贵妃娘娘前朝公主一样尊贵，还有人提及当年的预言说贵妃娘娘母仪天下，理应顺应天意立贵妃娘娘为皇后……”
“那就让他们去争辩吧。”安若高深莫测道。
洛阳城郊。
郭梓翔难得休沐一天，可是还没睡醒就被苏颜拉出来说要挖野菜。
“你说你，非要挖什么野菜！买一点不就行了吗！”
“你急什么啊？”苏颜委屈道。
“老子站了月余的岗，就休沐一天，就想睡个安生觉，你说你是干什么啊！”
“你又不是不知道，城里如今什么情况，国丧未过，所有的生意都不好做……”
“那菜不就便宜了吗，你去买点不就行了，非让我跟你一起遭洋罪？”
“就因为生意做不下去，京兆尹那些捕快没有饷银总出来嫌麻烦，大刮地皮，卖菜的小商贩哪里应付的了哪还会来卖菜，还不够被他们找借口罚钱呢！”
“行了行了，真啰嗦。”
郭梓翔拎着篮子走到一处僻静的地方刚要挖野菜，就听到苏颜一声尖叫。
“又怎么了！”郭梓翔不耐烦的走过去，只见苏颜面带惊恐的指着不远处……
草丛里赫然躺着两俱有些腐败的尸体，从衣着来看那是一男一女。
郭梓翔毕竟是习武之人而且记性特别好，不说过目不忘可也差不多了，他眼力很好，一眼就看到了那具男尸身上还带着一个扳指。
他走过去，从尸体上取下来那枚扳指，映着光一看，扳指上刻着一个字——萧——
他仔细看了看尸体，简单的在尸体上比划了几下粗略的判断了一下那人的身高推断一下他的年纪，又看了看他的服饰，以及用料。
这洛阳城内姓萧的人并不多，更何况是能穿得起绫罗绸缎的达官贵人，如此说来符合这一点的就只有一个，那就是金陵郡王萧艾！
只是他怎么会死在这？
他对愣神的苏颜说:“我们一起把尸体藏起来，没准这就是老子升官发财的依仗。”
他把尸体上的扳指小心收好，笑得有些狰狞得意。
瑶雪阁
上次墙体坍塌的地方就是瑶雪阁的东跨院，瑶雪阁地处偏僻阴暗潮湿，隔一条小路就是冷宫。而这里就是住着一些低等的宫女儿，一墙之隔还有乌衣巷被罚的罪奴。
上次被南宫袭救下的女孩，其实也不是什么宫女儿，只是她的身份也的确尴尬。
她和靖王燕云裕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只是燕云裕最终被以谋反罪发配去守皇陵与帝位失之交臂，最后的赢家是燕云祁，而这惜月就是他同父异母的庶妹。
先帝在的时候，一直也没给这燕云裕生母一个名分，所以惜月按说应该是个公主。可是处境甚至都比不上一个婢女，不被皇室承认那就是个私生。
所以先帝在时李皇后才会把她们发配到瑶雪阁自生自灭。可是自从惜月被南宫袭救了以后就春心萌动芳心暗许，总是走神，后来她实在忍不住思念，就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母亲，本来以为会换来母亲的责骂，没想到母亲却格外坚定的对自己说:“娘的好孩子，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人一定要努力的争取，别像娘一样不人不鬼窝囊的过一辈子……”
或许因为喜欢上了一个人，一向犹如惊弓之鸟的惜月居然也勇敢了起来。她洗干净脸，难得还打扮了一下，从院子里摘了一朵兰花戴在头上。显得生动的多。
小姑娘满怀欣喜的到处打听禁军统领南宫袭如今身在何处。
功夫不负有心人，她终于找到了他休息的仵房。
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深吸一口气含羞带怯的揪了揪自己的手帕进了仵房。
她进去的时候南宫袭正穿上外衣准备出去换岗，见到惜月不悦的皱眉:“姑娘，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统领大人不记得我了吗？前几天承蒙大人搭救，小女惜月特来拜谢大人。”
“举手之劳，姑娘还是快请离去吧。”
“大人，自从那日大人搭救了小女子，小女子就对大人暗生情愫……对大人十分仰慕……”
南宫袭一听连忙严肃的拒绝:“你可知，宫女不得与外臣私相授受！即便没有宫规，本官也早已有了家室，我今日就当不曾见过你，再敢纠缠不休，别怪本官公事公办！本官还要当值，你快些离去吧。”
惜月哭着跑远了，她怎么会是宫女呢！他怎么可以拒绝的如此干脆！
昭明殿
如今昭明殿空空如也，当时燕云祁还想着如果洛凝回来了就让她住在昭明殿，兑现当年的承诺，让她母仪天下。
安若漫无目的的走到这里，心里一片悲苦，倒不是她多在意皇后之位，只是这里毕竟是当初父亲赐给母亲的寝宫。
这里走马灯一样的换人，不知道她们会不会爱惜这里的一草一木。
她以为自己已经铁石心肠了，却还是会触景伤情。
安若虔诚的上了一炷香心里默默发誓:“父皇，母后，女儿一定找出害你们的凶手一个也不放过！”
秦琴原本是要去蓬莱殿给安若请安的，没想到就看到贵妃娘娘一副忧心忡忡的样子来了昭明殿，还那么虔诚的上香，秦琴不知其中关窍，一心以为安若是来祭拜洛凝的，不由对她更有好感。
“贵妃娘娘真是心地善良，默默的祭拜皇后而不是像裴琳一样，那点狼子野心暴露无遗。母仪天下的如果是裴琳那种张扬跋扈的女人，那可能所有人都永无宁日了。”
秦琴天真单纯，也是见过洛凝的，那么美丽大方如仙子一样的人物。说话轻声细语，又公平勇敢。
当初在皇宫里，她是见过洛凝如何整治那个登徒浪子的靖王的，那时候她就很佩服她，如今她死了她也很难过，见到安若来上香，觉得贵妃姐姐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吧。
“给贵妃姐姐请安。”
“是淑妃妹妹，你怎么会在这。”安若的眼里还有残泪。
“贵妃姐姐何以如此悲伤？”秦琴有些意外，她只是有些惋惜而安若的表情不似作伪那是发自肺腑的痛彻心扉。
安若看她的样子就知道是秦琴误会了，心下一转觉得将错就错也好，省的多费口舌解释。
“本宫与皇后娘娘同是太子府的老人，太子妃善良公正对我们都一视同仁的照顾，她虽然为人冷淡，可是心肠却热，如今她走了，本宫也觉得失去一位至亲好友，让淑妃妹妹见笑了……”
秦琴摇了摇头:“贵妃姐姐念旧情，实在难得。琴儿虽然年幼却也知道何为世态炎凉四个字……”
秦琴陪着安若说了会儿话，回到自己的永寿宫就修书一封，给她父亲让他父亲拥戴贵妃娘娘为皇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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