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风月无边
火树银花合,星桥铁锁开。
暗尘随马去,明月逐人来。
游伎皆秾李,行歌尽落梅。
金吾不禁夜,玉漏莫相催。
值此佳节,适合上演一出檐底风月。雪片落在这绿瓦红墙上,皇宫内院昭明殿,皇后娘娘正亲力亲为的给一件吉服缀了一颗东珠。
皇后娘娘的贴身丫鬟一脸喜气洋洋的说:“恭喜娘娘贺喜娘娘,三殿下马上就要回来了,从今以后娘娘的日子更有指望了,这硕大的东珠,要是有东宫之位相配就更加相得益彰。”
“就你嘴甜。这道路崎岖,裕儿恐怕吃了不少苦头。”
“娘娘放宽心,按照殿下的脚程这会子应当进了城了。”
皇后略略颔首:“那正好,许久未见也正好让这孩子陪本宫吃顿饭说说话。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怪本宫。”
“娘娘处境微妙殿下一定会体恤的。母子之间哪有解不开的仇呢。”
这边林潇为皇后沏了一杯雁荡毛峰,这茶叶细紧微曲,翠绿显毫;茶汤色泽嫩绿莹润,香气幽微唇齿留香,滋味醇厚爽口,幽香清甜。“娘娘请用茶。”林潇恭敬的说着,只是似乎他有心事一般,往日向来稳妥的他居然不小心把茶盖和茶碗碰出了清脆的响声。“请娘娘恕罪,奴才失仪。”
“怎么了?可是前日里风寒尚未痊愈?”皇后发自内心的关怀,并没怪罪他的无心之失。
“谢娘娘体恤……”
“既然病还没好就先去歇着吧。”
林潇谢了恩有些失魂落魄,他一个人站在风雪之中,想起了旧时光景。只是更多的是担心安宁的处境。
“燕云裕要回来了,你还如何自处?”
宫内张灯结彩,宫外也是热闹非凡。到底是天子脚下,总有热闹,今天有一座酒楼开张,名曰极乐楼,这酒楼富丽堂皇,直逼万悦楼。万悦楼还得了?那毕竟是太子府的私产,可是这极乐楼的老板倒是很神秘,没人知道她的过去,她的来历。甚至没人知道她姓甚名谁。
话说这极乐楼,雕檐映日飞云画栋,画阑婉转小轩窗,珍珠帘幕摇曳。位置选的又好,依天色,傍水岸。楼畔鸟鸣莺啼……门前的拴马桩已经完全不够用了,四面八方的宾客早就慕名而来,订了雅座,雅间。
极乐楼三楼是:诗、情、画、意。四间,屋内格局都是一般无二,只是布置上各有千秋。比如,诗这一间,摆放着无数文人墨客奉为瑰宝的古书典籍,就连那文房四宝都是无价之宝——比如那让人心驰神往的端砚、歙砚,更不必说那龙泉印泥,一万斤的藕才能出二两左右的藕丝,需要几十个人连抽三个月,制作过程可谓呕心沥血,所以它的价格也是千金难求。不过能来此间享受,必定位极人臣。舞文弄墨,墙面上还有一留白,供他们一时兴起留下墨宝之用。二楼雅室四间,分别是风、花、雪、月,四间。一楼是梅、兰、竹、菊、四间。以此类推,楼下也设有通坐。既然极乐楼是酒楼,那吃自然不必说,这里最出名的就是仿膳和素斋。最简单的食材,最普通的豆腐都能做出虾的肥美筋道。各色点心也是一应俱全,什么茶食刀切、杏仁佛手、四喜乾果。
入席时更是焚香入宴——据说还有许多民间美食,只是都已经失传,只能按照《吴氏中馈录》中所记载复原个十之一二。这时门外有人点燃了悬着的鞭炮,围观的百姓捂着耳朵看热闹。炮声过后,鼓乐齐鸣。然后,无数妙龄少女身披薄纱,脚踩莲步鱼贯而出,乖乖这舞竟然是失传已久的洛神赋。一时之间万人空巷。这老板也是会做生意,又舍得下本钱。耗资奢靡花钱如流水一般也毫不含糊,今天的菜肴不仅半价,还有歌舞可观,吹拉弹唱应有尽有,笙管笛箫,比比皆是,宴毕更有美酒赠送。说到这酒那可是真真了不得——一来是屠苏酒,相传为华佗所制。由乌头、附子、白术等药材入酒。当然这些东西自然是不稀罕,可是那里面的花椒可非是常人所有。更何况喝了屠苏酒更是为了消灾祛病,上至王孙公子,下到贩夫走卒谁能不怕冬春交替疫病横生呢?二来是秋露白——露从今夜白,月是故乡明。这酒美在意境,美在情调。它的精髓在于这“露”字。秋季渐寒时特意将器皿放在草地底部,用来收集叶子倒立滴下的露水,然后将露水制成酒,滋味极其清新凛冽,色泽清亮饮之赞不绝口。三来就是那猴儿酒,也被称为百果酿——若说屠苏酒和秋露白万金得一壶,那猴儿酒就是万金不舍。山林中猴儿会将果子藏在树洞里存起来,猴儿能找到那些不易腐败的果品把它们藏起来,冬天过后水果会自己发酵,借着天时地利尤为重要,由于这东西是野外所得,而且只能储存一个季度,所以说刚刚酿成的酒水味道最好。
就冲这些宝贝,不要说平民百姓趋之若鹜,就连燕云祁和安若也是闻之白龙鱼服欣然规往。
“殿下,您瞧,这是多么细巧的心思啊,这里有些东西连咱们万悦楼都要望洋兴叹了。”此时安若和燕云祁正坐在极乐楼第三层的雅室——诗——这一间了。
安若摆弄着龙泉印泥:“色泽柔滑,这点是何等能工巧匠能做出这巧夺天工的宝物。”她们一桌点了十八道菜,民间的宫里的应有尽有。
“这就是那猴儿酒,可惜了只有这么一小盏,若儿还没喝够呢。”安若对着燕云祁撒娇道。
“你倒是嘴刁。”
“殿下,咱们走的时候不如叫几道菜回府里好不好?”
“小馋猫,这么多好吃的,还不够?”燕云祁对着安若都是宠溺。
“哪里是若儿贪嘴,只是若儿心里有愧,这初一十五殿下理当陪着太子妃,这已经是我的僭越了,好在太子妃大度并不怪罪,只是我怎么能如此心安理得呢?”安若微笑道:“还有,苏姐姐毕竟诞下元熹有功,之前的事也不过是捕风捉影,殿下睿智,也知道疑罪从无,就算真是苏姐姐一时糊涂所为,如今她也算付出代价了,她刚刚生下孩子,身子正虚弱,那日听陛下说的香豉羊肉汤,不知这里能不能做,我们给太子妃和苏姐姐带一些回去好不好?”
“你啊,这不就是康他人之慨?”
“殿下又不是别人。听说金陵郡王家里也开了一家酒楼,果然海晏河清岁月静好。”
燕云祁倒是有些不以为意:“只怕金陵郡王这下更要捉襟见肘了。”
“何以见得?”
“这不明摆着,金陵郡王才有多少俸禄。不过虚名而已。”
“自然比不上殿下生财有道。”
“若儿说的孤像个奸商。”
“像——用的不够准确。您就是。”安若抿嘴偷笑。
话说金陵郡王新开的酒楼,在极乐楼和万悦楼面前那就不值一提。不仅地段偏远,门面窄小,布置的也就是那么回事,曲高和寡的,有钱人吧看不上这里的小里小气不够气派,平民百姓又不是谁都能消费得起,难得年节去一趟可能还是记账。
萧艾这间酒楼就只是楼上楼下,客栈酒楼于一体。楼上有几间厢房,楼下有一个雅间还有通桌。
大堂上挂着一副溪山行旅图还算值点钱,整体来说算是个干净清幽的小饭馆,不过落在燕云祁这种人眼里他的酒楼顶多算个面馆。偶尔有个富家公子踏进门来,也是挑剔一番:“这铺面是还没装修吧?铺子是刚刚盘下的?”
萧艾倒是勤快,铺子里他还是很上心的,大堂摆着字画,小二招待人也很勤快。茶水点心也是备足了的,只是在这纸醉金迷的洛阳城内显得太过普通了。他的三姨娘邓染也很勤快,替萧艾抛头露面的打点。
“这位公子,小店新到了……”邓染话没说完那富家公子就觉得扫兴:“中堂之上居然挂一副赝品……”那人说完摇了摇头就迈步出门去了。
邓染不禁有些气馁:“这可怎么是好,开业一整天了,一个客人都没有。”邓染给自己倒了一杯茉莉花,小口小口的品着茶叶的芬芳。
突然,有一个浑身脏污披头散发的人跌跌撞撞的进了邓染这间酒楼。
“这位大姐……我能不能讨口水喝。”
那人看不出面容,衣裳也是灰尘和血污脏的看不出原本的颜色。邓染毕竟也是闺阁女子,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她先是一惊,随后意识到这人可能是个叫花子,或者流民。
“稍……稍等……”邓染有些惧怕。反正这些茶水点心过了今天也该被丢掉了。
“谢谢大姐。”邓染倒茶的时候,那个叫花子就直愣愣的盯着她看——她猛的想起,这一脸苦相的女人是萧艾那个负心汉新娶进门的姨娘!
那叫花子竟然是安阳!昨天,那两个负责看守安阳的汉子看安阳快断气儿了,他们为了过个消停的十五就把她扔在城外雪地乱葬岗,心想冻死她算了。那两个人走了以后,安阳才一步步挪回来,这点路她走了一天一夜……没想到她找了个小门脸的饭馆希望有些残羹剩饭给她也好,居然还能在这里遇到萧艾的女人,她无比的恨!
“你,你干嘛这么看我!来人,来人!”
安阳原本是倚门而坐,没想到看到了邓染过于恼恨居然站起来了,摇摇晃晃奔她而来。
“你,你别过来!来人啊……”
府上的家丁这才闻讯赶来。把安阳驱逐出去:“去去去,哪来的拧丧种丧门星,臭要饭的,这也是你能进来的!”
元宵灯会,最别开生面的还是万悦楼,许是白天见了新开张的极乐楼那种阵仗存心叫阵呢。就连林清欢也是别出心裁上演了一出月里嫦娥的新舞蹈,来对极乐楼的洛神赋。
林清欢一身洁白的舞衣,水粉色的水袖轻抛,似乎要乘风归去……她身量纤纤,舞姿轻盈,无数的歌姬用宽大的水袖,遮挡她的身姿,因着是元宵佳节花市灯如昼,那些光亮成就了她的影子舞,清扬的舞曲,轻快的拍子,一下一下落在所有人的心田……
“殿下,林姑娘如此美貌,你怎么舍得她沦落风尘?”安若说话的间隙,突然间她见到舞台周围有花朵徐徐绽放,她水袖轻抛,无数花瓣随她起舞,如梦似幻……
这洛阳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只是京兆尹大人就有些焦头烂额了。他原本也是在极乐楼定了席位,他这人不贪财,不好色也不爱耍钱,唯独好酒,这听说极乐楼不仅菜式新奇闻所未闻,更是有那可遇不可求的百果酿……早就勾的京兆尹陈大人酒虫都出来了,今日原本是没有公务的,可是作为京兆尹他还是要来此例行公事的。没想到门外就有人告状——京兆尹只能换上官服,心里却期待着但愿还能赶得上痛饮美酒。
“堂下何人,所告何事?”
“宣威将军燕云裕被歹人伏击。”
杜大人眉头一皱,这事儿还真挺麻烦,如果只是个宣威将军区区四品也就罢了,若是打死打伤的还能压下去,顶多出些抚恤或者私了,可是这人是燕云裕,虽说陛下把他堂堂靖王之尊贬为庶人,可毕竟血浓于水,更何况陛下这分明就是有意让他和太子相互制衡,若是他遭遇什么不测,那么自己是不是还能卖太子一个人情?将来他登基自己也能得些好处不是?
“放肆,这种事岂是红口白牙凭空说的!”
“下官不敢无的放矢。”
“你……你究竟是何人,居然自称下官?”
“下官就是宣威将军燕云裕!”
“这……”
“下官有书信路引为证。”
“那……您可看到了是何人谋害于您?”
“自然,至死不忘。”燕云裕目露凶光。
京兆尹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此事无法善了。
“禁军副统领郭梓翔,想致下官于死地!幸亏皇恩浩荡,下官才侥幸捡回一条命。”
“这……”京兆尹有些不知所措,还是师爷悄悄出主意:“大人,不妨让他画押,您想陛下召见宣威将军进宫,若是您不按照他的意思处置不当,他可能当堂参您一本……”
京兆尹深以为然:“那,既然如此,就请师爷给您拟一张状纸,您签个字?”
“不必麻烦师爷了,状纸下官已经写好了。”燕云裕从袖子里拿出一张状纸交给了京兆尹。
太子府。
苏茉的房门从外面落了锁,下人开了门,投射进来的光线让她不适应的闭了闭眼。
“是不是放我出去了?”
来的人是中府的老妈子:“苏娘娘大喜,安良娣替您在殿下面前求情,还特意给您找了大夫瞧病,这不还差人给您送了药膳。”
“这……安良娣?安若?”苏茉拔高了声音,满眼不可置信。“我,我的孩子好不好。”
“孩子很好,苏娘娘好生养着,待您痊愈了,亲自去探望孩子岂不是更好?”
“我可以去看孩子了?”苏茉眼睛里蓄满了感激的泪水。
“安良娣心地善良,居然花费重金请了当初陛下赞不绝口的柏堂先生来给您瞧病,您可要念着人家的好啊。”
嬷嬷提点过后就告退了,苏茉消瘦的脸上这么多天才浮现一个发自内心的微笑,她端着碗簌簌落泪,吃着药膳却思绪万千。
湖心小筑。
洛凝一如既往潜心礼佛。檀儿就那么乖巧安静的陪在身边。门外小丫鬟脆生生的声音传来:“太子妃,安良娣差人送了食盒给您。”
洛凝只是隔着门淡淡的说了句:“知道了。转告她,无功不受禄不劳费心。”
“这……”小丫鬟有些为难。
檀香不乐意,开了门教训那丫鬟:“怎么,太子妃差使不动你了?还是你这丫头起了什么糊涂心思?”
“奴婢不敢,奴婢这就去回了。”小丫头眼睛都红了,洛凝蹙了蹙眉尖叹口气:“罢了,檀香你们把安良娣送来的东西分了吧。”
小丫鬟见洛凝体恤当时就跪下谢恩:“多谢太子妃体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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