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0章、残存下的良知
小慧拿着表姐刚寄回家乡的书信，怀揣梦想，兴致勃勃地来到厚街，满心以为投靠表姐便能开启新生活。
可命运弄人，表姐刚被工厂辞退，如今已不知去向。走投无路之际，正好遇到大头炳的马仔“瘟猪”。他见小慧姿色不错，便谎称能介绍她进厂，把她骗到了度假村里。
瘟猪之所以如此积极地干这等缺德事儿，是因为大头炳遵照公子青的吩咐，安排马仔们四处物色漂亮女孩。一旦女孩被度假村录用，马仔们就能拿到五百元打赏。
王芳只是表明并非试探，却未说出询问的目的。小慧根本摸不清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坐在沙发边缘的身体早已僵硬如石。她嘴唇微微颤抖，脑海一片空白，完全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王芳凝视着小慧不停颤动的睫毛，犹豫了片刻后，这次选择坦诚相告：“如果你想离开度假村，我可以提供方便。可你离开这里，又能去哪儿呢？你还太年轻，一不小心又会……”话到嘴边，她猛地意识到，自己也是这罪恶链条中的一环。
虽说她并不在乎小慧如何看待自己，但心底残存的良知还是让她涌起一阵羞愧，后面的话终究没能说出口。
小慧听闻王芳愿意放自己离开，眼神骤然亮起一丝微光，像是溺水之人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她瘦削的手指再次绞紧衣角，指节泛着青白，嘴唇蠕动了半晌才挤出颤抖的声音："王总，真、真的愿意放我离开？"
王芳看着小慧眼中那簇骤然燃起又迅速黯淡下去的希冀，想起自己刚到东莞时，曾蜷缩在一个早已忘记名字的男人出租屋，哭肿眼睛的自己。她脸上没有丝毫表露，只是声音更亲和了些道：“离开前，你要先想好去哪里。”
小慧紧盯着王芳的眼神，看到她不像是在撒谎，缓缓摇了摇头，声音已有些哽咽道：“我也不知道，只要不在这里上班，去哪里都行。”
王芳起身走到办公桌前，拿起纸笔犹豫了一下，脑海里不断转换着蒋凡和郝梦两人的影子。最终她写下了蒋凡的大哥大号码，简单标注上‘阿凡’这个称呼。
回到沙发边，她将纸条递给小慧道：“离开这里后，谁都别要相信，直接打这个人的电话，他不但能帮你安排工作，还能保证你在这里的平安。”
小慧接过纸条，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芳道：“我真可以走了？”
王芳微笑着点了点头，笑容里却带着无尽的苦涩，她又从挎包里掏出两百元钱，叮嘱道：“打电话时，千万别提度假村这个地方，也别提认识我。”
小慧指着纸条上的名字，轻声道：“如果这个阿凡问我怎么知道他的电话，我应该怎么说呢？”
王芳沉思了片刻，接茬道：“就说你在大街上被人抢了包，一个穿粉色衣服的陌生女人给你留下了这个号码。”粉色是她外出漂泊前，在家乡买的一件衣服，正是那件漂亮的衣服，极致地凸显了她的身材和容貌，也成为了她人生的噩梦，从那以后，她再也没有穿过粉色。
看到小慧已感动得痛哭流涕，她温柔地拍了拍小慧的肩膀：“趁着老板不在，你赶紧回宿舍，什么东西都不用带，只需要拿上身份证，我去楼下等你，送你离开。”她站起身来，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见到纸条上的人，别叫阿凡，喊声凡哥。”
王芳知道蒋凡不待见自己，而她心里对蒋凡也有诸多不满，但是在她内心深处，坚信蒋凡和郝梦都是可以信赖的人，没有留下郝梦的电话，而是选择让小慧去找蒋凡，是考虑到大头炳的马仔认识小慧，直接找蒋凡，或许能规避这些麻烦。
小慧没想到平时高高在上的王芳，不但放自己自由，还替自己安排了以后，她带着感激的心情，对王芳深深鞠了一躬，改换称呼道：“芳姐，我会记住你这份恩情，如果有机会，我一定报答。”
王芳看到只是举手之劳，小慧就这么郑重其事地道谢，想到这样的事，自己有许多机会可以做，可她反倒做了助纣为虐之人。羞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让她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这份感激。
她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连忙移开视线，故作镇定，语气却冷淡起来：“行了，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赶紧去拿身份证，别磨蹭。”
小慧瞧见王芳的声音再度冷硬起来，心里一紧，生怕她改变主意，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转身快步离去。
王芳惦记着公子青，担心他回到度假村看不到自己会起疑心，便把小慧送到河田路口。正打算调转车头离开时，瞥见小慧眼泪汪汪，正不停地朝自己挥手。
王芳心中一软，将车停靠在路边。推开车门，脚步匆匆地走到小慧身旁。抬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后，她迅速从钱包里抽出一张五十元塞到司机手中，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诚恳：“师傅，不用找了，麻烦您把她送到虎门医院。”
而后，她转身面向小慧，目光里满是关切，认真叮嘱道：“记住，没见到凡哥之前，谁都别相信。到了虎门医院再打这个电话。”
出租车缓缓启动，小慧急忙将头伸出窗外，声音带着哭腔，朝着王芳大声喊道：“芳姐，谢谢你……”那声音，被风声一点点扯碎，飘散在空气中。
王芳静静地伫立在原地，望着远去的出租车，小慧的感激声也渐渐消失在耳畔。
刹那间，两行热泪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她低下头，眼神中满是挣扎与迷茫，内心深处不断地质问自己：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自己还能保有这份善心吗？
许久之后，她缓缓抬起头，眼神重新变得冷漠而决绝，嘴唇微微蠕动，喃喃自语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偶尔回归一下人性，就当是回报曾经帮助过我的那些人吧。”
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郝梦的身影，这一刻，已没了蒋凡，在她心底，一直还记恨着上一次，蒋凡在医院里对她冷眼相待，让她颜面扫地的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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