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逃往十殿

红妍接过玉佩，没有立刻迈步。她把铁链缠在右手三圈，指尖用力掐进掌心，确认疼痛还在。桥面泛着湿冷的光，她用鞋尖轻轻点向前方石板，等了两息，才落下左脚。再一步，右脚跟进。她的动作很慢，每一步都试过虚实。

第二块石头轻微晃动。她收回脚，换了个方向走。第三块、第四块……她记着军长丙设陷阱的手法，专挑边缘发黑、有裂纹的石板绕开。走到第七块时，她蹲下身，从破袖里抽出半截冥铁链环，在石缝间划了一下。火星溅起，底下传出空响。

是空心的。有人挖过。

她冷笑一声，改走靠岸一侧。这里泥浆厚，踩上去会陷，但不会炸。她拖着伤腿往前，膝盖每弯一次都像被刀割。雾越来越薄，远处轮廓清晰起来——朱漆大门，高檐飞角，门顶匾额刻着“十殿”二字。

到了。

她靠着桥尾一块岩石停下，喘了几口气。衣服早就烂了，血从肋骨处渗出来，顺着腰线往下流。她摸了摸怀里的符种，又看了眼手中的玉佩。青丘纹样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像是活的一样。

她不想跪。可她知道，现在不是逞强的时候。

她撑着岩壁站起来，一步步走向府门。石阶共九级，她踏上第一级时差点摔倒，手扶住栏杆才稳住。第二级，她的左腿开始发抖。第三级，一口腥甜涌上喉咙，她咬牙咽回去。

站到第五级时，她停了下来。太安静了。没有守卫走动，没有巡夜铃声，连风都不吹。她从怀里取出符种，咬破手指，血滴在上面。符种微微一颤，飘了起来。

“若你真心助我，此刻便显灵。”

话音落，符种轻晃，朝着门缝飞去。它没撞上结界，反而像被什么吸进去一样，一闪就没影了。

里面有人察觉了。

她刚想抬脚，门内突然爆出一道狐影幻象。那是个跳舞的身影，红衣翻飞，正是她在军营跳《九尾离殇》的样子。幻象只持续了一瞬，却足够让门外两侧的守卫愣住。

其中一个伸手要拦，符种在空中炸开一点金光，直接打在他手腕上。他退了半步，低头看自己的护甲——上面留下了一道焦痕。

就是现在。

红妍冲上最后几级台阶，扑跪在门前石板上。她举起玉佩，声音嘶哑：“红妍，来寻薛礼大人……求他开门。”

没人回应。

她撑在地上，手臂发抖。寒气从地面往上爬，伤口开始发麻。她知道不能倒，一旦倒下就再也起不来。

她松开玉佩，让它挂在颈间。然后抽出铁链，往地上敲了一下。金属撞击石板的声音很清脆，震得她虎口发麻。痛感让她清醒了一瞬。

她又敲了一下。

第三下时，她听见门内传来脚步声。不是巡逻那种节奏，而是稳、慢、重，一步一步，像是从大殿深处走来。

她抬起头，盯着那扇门。

门没开。

但结界波动了一下。她感觉得到，那层屏障变薄了，像是被人从里面推开了一道缝隙。可还是没有人说话，没有人露面。

她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事。那时候她还在青丘，偷偷溜出山门去看人间烟火。那天雪很大，她迷了路，差点冻死在林子里。是一个穿黑袍的男人把她抱回来的。他不说一句话，只给她披了件外衣，然后离开。

后来她才知道，那是阎王薛礼第一次来青丘谈盟约。

她当时问他：“你为什么救我？”

他说：“因为你没哭。”

现在她也不想哭。她只是跪在这里，脊背挺直，哪怕全身都在抖。

她低声说：“我不是来乞怜的……我是来告诉你，那个你说‘值得关注’的狐妖，活着站在你门前了。”

话刚说完，嘴里又涌出血。她没擦，任它顺着下巴滴在石板上。

门依旧紧闭。

她抬起手，再次用铁链敲地。一下，两下。节奏和心跳对不上，但她坚持着。每一次震动都让她更清楚一点：我还活着。

她把左手按在胸口，感受心跳。太快了。她怕自己撑不到开门那一刻。

她开始回想军营的日子。第一次被押进西营，第一次跳《九尾离殇》，第一次在墙上刻“等”字。她记得军姬塞给她的木牌，记得小狐狸受伤时的眼神，记得她用腐萤粉伪造气息逃出地窖。

她做过很多事，但从没求过谁。

今天她是来求人的。

但她不后悔。

她盯着门缝，一字一句地说：“你要么开门，要么让我死在这儿。我都认。”

风刮过来，吹乱她的头发。她感觉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开始漂浮，像沉进水底。

就在她快要撑不住的时候，门缝里透出一道光。不是火光，也不是月光，是一种温的、暗的、像是从很远地方照来的光。

光落在她脸上。

她眨了眨眼，看清了。

门没开。

但玉佩在发光。

青丘纹样亮得刺眼，像是回应某种召唤。她抓住玉佩，感觉到一股暖流顺着指尖蔓延上来。

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她知道，里面的人看见她了。

她重新挺直背，把铁链放在膝上。然后抬起脸，看着那扇门。

她的嘴唇已经没了血色，可她还在说话。

她说：“你还记得那个约定吗？”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被风吹散。

但她说了。

她说完，把玉佩按在心口，另一只手握紧铁链。

她的手指一根一根收紧。

最后一根手指合拢时，指甲陷进了掌心。

血流了出来，滴在玉佩上。

玉佩猛地一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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