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我比你了解乔安琪

出租车在“雾里”咖啡馆后的巷口停下时，程方煜的指尖还沾着方才攥手机时的凉意。

他几乎是踹开车门冲出去，昏黄的路灯只够照亮巷口三尺地，深处的浓黑里飘着细碎的啜泣，像根细线勾着他的神经。

“安琪！”

他喊着往前跑，皮鞋踩过巷子里的积水溅起水花，没跑两步就看见缩在墙角的身影。

乔安琪抱着膝盖蹲在地上，米色大衣下摆沾了泥印，头发被夜风吹得凌乱地贴在脸颊，眼尾红得像被揉过的桃花。

听见声音，她猛地抬头，眼里的泪珠子当即滚下来：“方煜……”

程方煜快步上前扶住她，掌心触到她冰凉的胳膊时，眉头瞬间拧成结：“怎么回事？那些人呢？”

“我、我跑进来后他们就走了……”

乔安琪往他怀里缩了缩，手指紧紧抓着他的西装袖口，指甲几乎要嵌进布料里，“我本来想跟你说，今晚出来是约了宋师兄……想着跟他聊聊之前提的医疗合作，可说着说着就说到你和盛妍姐。”

她顿了顿，像是犹豫着该不该说，眼角却偷偷瞥着程方煜的脸色。

果然，听到“宋叙”和“盛妍”两个名字凑在一起，他扶着她的手明显僵了。

“宋师兄提起盛妍姐的时候，”乔安琪的声音放得更柔，带着点不确定的委屈，“眼神好奇怪啊……不像只是师兄对师妹的样子。我当时还问他是不是对盛妍姐有意思，他没承认，可那语气……方煜，你说，宋师兄该不会真的喜欢盛妍姐吧？”

“够了。”

程方煜的声音冷得像巷口的夜风，扶着她的力道不自觉加重，乔安琪疼得闷哼一声，却没推开他，反而往他怀里靠得更紧：“对不起方煜，我是不是不该说这些？我就是……就是怕你受委屈。”

程方煜没说话，只是弯腰打横将她抱起。

乔安琪惊呼一声，下意识环住他的脖子，鼻尖蹭到他颈间淡淡的烟草气息。

她靠在程方煜怀里，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心里忽然涌上一阵尖锐的恨：他明明该是她的，是盛妍毁了一切，可她面上却笑得温顺，手指轻轻拍着他的背：“方煜，我没事，放我下来吧，别累着你。”

“别动。”

程方煜的声音依旧冷，脚步却放得很稳，一步步走出巷子。

把乔安琪放进车后座时，他特意弯腰替她拢了拢大衣领口：“让司机送你回家，到了给我打电话，我还有点事要处理。”

“嗯。”

乔安琪点头，看着程方煜站在路边目送车子离开，眼底的温顺慢慢褪去，只剩一片阴翳。

她太了解程方煜了，他对盛妍的恨都是从爱的基础上衍生来的，都说爱之切，恨之深。

可是若是真恨，怎么会在听到有人对盛妍动心时，反应这么大？那分明是怕，怕盛妍真的被别人抢走，盛妍想把他抢走，绝不可能！

等车驶远后，程方煜站在路边掏出烟盒，打火机打了三次才点燃。

烟雾缭绕中，他想起方才在楼梯间里，盛妍红着眼眶说“你闹够了就自己冷静”的样子，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攥着，又闷又疼。

他明明该恨她的，恨她当年抛弃了自己转头嫁给程方时，恨他回来后又想办法嫁给了自己，可刚才乔安琪提起宋叙时，他最先想到的，竟是怕盛妍真的对宋叙动心思。

他掐灭烟，转身往别墅的方向走，脚步沉得像灌了铅，夜风卷着路边的落叶打在他腿上，他忽然想起很久以前，盛妍也是这样蹲在巷口哭，因为实验数据出了错，他也是这样把她抱起来，哄着说“没事，我陪你重做”。

那时的风好像比现在暖，她的头发蹭在他颈间，软得像棉花。

而此刻的别墅里，盛妍已经从楼梯间慢慢站起来，手腕上的红痕被衣袖遮住，下巴上的麻意还没散，她走到客厅时，才发现手机还落在沙发上。

屏幕亮着，停留在宋叙那条消息的界面，她指尖碰了碰屏幕，终于点了回复：“知道了，谢谢师兄。”

消息发出去没半分钟，手机就响了，是宋叙的电话。

“喂，师兄。”

盛妍的声音还有点哑，刚开口就被宋叙听出了异样。

“哭了？”宋叙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实验室特有的消毒水味，却格外安稳，“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你等我，我马上过去。”

“没有。”

盛妍坐在沙发上，蜷起腿，把脸埋在膝盖上，“就是有点累。”

电话那头静了几秒，然后传来宋叙温和的声音：“周教授今天回国了，实验室的人准备明天晚上在‘城南小馆’办接风宴，你要不要来？就当放松放松，教授也挺想你的。”

周教授是他们的导师，当年也是周教授极力推荐让她出国深造的，要不是……

听到这个名字，盛妍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些，她想了想，轻声答应：“好，明天我过去。”

“嗯，明天我去接你。”

宋叙顿了顿，又补充道，“程方煜那边……”

“没事的师兄，我自己能处理。”

盛妍笑了笑，虽然声音还是轻的，却比刚才多了点暖意，挂了电话后，她看着手机屏幕上“城南小馆”的地址，忽然觉得心里的压抑散了些。

至少明天，她能暂时离开这座别墅，离开程方煜的猜忌和乔安琪的阴影，和熟悉的人待一会儿。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别墅里静得能听见挂钟的滴答声。

盛妍把手机放在茶几上，起身往卧室走，经过楼梯时，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看二楼的方向，程方煜还没回来。

她没多想，推开门走进卧室，关上门的瞬间，终于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程方煜刚走到别墅门口，抬头就看见二楼卧室的灯亮着。

他站在门口，手指攥着门把，却迟迟没推开。

他突然有些烦躁，自己推开门是不是就会听到“离婚”两个字。

门把上的凉意透过指尖传到心里，程方煜忽然觉得很累，他靠在门上，闭上眼，脑海里反复闪过乔安琪的话，还有盛妍红着眼眶的样子，乱得像一团缠在一起的线，怎么都理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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