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2章


看着高台上瘫软下来的汪商端,士子们近乎呆滞。

汪老博览群书,可谓出口成章,以其才学折服众多士子。

就因其乃是庐阳书院的山长,无数士子放弃官学也要入庐阳书院。

那些入了庐阳书院的士子们,更以此为豪,往常面对他人时不免高人一等。

可是今日,庐阳书院的山长与陈三元公开辩论,举着“祖制”的大旗,竟输了!

还被陈三元当众批评其空谈误国,这不也意味着庐阳书院不过照本宣科。

连山长都无治国之才,教导出来的学生又如何能懂治国之道?

陈三元此一番伤害不可谓不大。

不少士子此刻竟暗暗庆幸自己非庐阳书院的学生。

庐阳书院的人又惊又怒,见汪商端久久无法起身,只得匆匆派了两人冲上高台,将汪商端架了下来。

只是一路走来,面对四周那些复杂的目光,庐阳书院那两名学生根本抬不起头。

汪商端双腿几乎是被拖在地上,一路挤到人群里。

一直到庐阳书院众人都围上来,他眼珠子终于能动,旋即便是一声嚎叫:“我庐阳书院,将败于陈砚之手!”

庐阳书院的士子们再看高台上的陈砚时,双眼已近乎喷火。

陈三元竟歹毒至此!

“有才无德,便如此猖狂,今日必要叫他付出代价!”

一名庐阳书院的士子怒吼一声,便要冲上高台与陈砚辩论,却被兵卒拦住。

庐阳书院的士子不服气地推搡兵卒,竟引发一阵骚乱。

盛嘉良眉头紧锁。

他就知今日必有一番动乱,这般快就开始了!

不过此事在盛嘉良看来,却非陈砚之过。

这汪商端一上高台,就以礼压人,但凡陈砚思绪慢些,就要被其压下去,被扣上不知礼数的帽子。

再搬出后面的祖制大山,可谓一出手就连着两个杀招,且一个比一个狠,换成任何一个人,今日必死无疑。

如此看来,陈三元实在了得。

盛嘉良忍不住回过头,仰视盘腿坐在高台之上的陈砚。

寒风袭来,吹得陈砚帽子上的毛发飞舞,竟反衬得陈砚有种不动如山之感。

收回视线,盛嘉良心中便只有一个念头:今日难熬了。

高台之上,陈砚瞥过庐阳书院闹事的士子们,将目光落在瘫坐在地的汪商端。

一开场,汪商端就想置他于死地,若他不狠狠反击,今日便尽是扣帽子之人,他还如何真正辩论开海?

至于庐阳书院那些士子,完全可以退学找别的书院,往后也不会受太大影响。

陈砚朗声道:“请下一位上台。”

他一开口,那些闹腾的庐阳书院士子们竟安静下来了,互相张望,自己却不肯冒头。

一老者冷哼一声,道:“那就让老夫来与陈三元辩论一番。”

众人一看到那须发皆白,着一身布衣的老者时,不少士子又是大喜。

“是沈良墨沈老!”

名字一传开,士子们又是一片哗然。

这位沈老品行高洁,且在书画一道造诣极深,他的字画千金难求。

且他的不少学生官居要职,可谓极精通朝堂之事。

众士子自发往两边分开,沈老缓步向前,走到空地。

士子中一人高呼:“沈老,这海开不得!”

沈良墨转身,对声音传来的方向颔首,算是回应。

士子们气势大盛,纷纷高呼以支援。

沈良墨带着无数士子的期盼,撩起半旧的布袄子,一步步登上高台。

待他彻底站上高台,底下的士子们便高声欢呼起来。

陈砚见之,眼皮跳了跳。

看来今日他便是那恶龙,这些上台的,都是屠龙老年。

沈良墨走到陈砚对面,撩起衣摆与陈砚相对而坐。

此人额头极宽,眉头有极深的川字纹,整张脸绷得极紧,一看便知为人极固执。

陈砚对其拱手:“沈老请。”

沈良墨双手交叠拢进袖子里,双眼紧紧盯着陈砚:“陈三元善诡辩,竟连祖制都可驳倒,实在厉害。你才思敏捷,乃是老夫平生所见第一人。”

“沈老过誉,在下愧不敢当。”

陈砚应道。

沈良墨面露不喜:“老夫不过说实话,你如此自谦,便显得虚伪。何况老夫并非夸你。”

陈砚依旧谦虚:“请沈老赐教。”

“你身为我大梁头一位三元公,本该是天下士子的表率,当脚踏实地,可你所行之事,尽是讨巧小道。小小年纪,便心思歹毒,汪老为公与你辩论,你竟步步紧逼,断他前程,以至庐阳士子前途尽毁,你之行径,与小人何异?”

沈良墨摇摇头,眼中尽是对陈砚的厌恶:“如此不容人,你的敏思才学于国于民百害无一利。”

此话一出,下方的庐阳士子便激动高呼:“沈老高义!”

汪商端眼中浮现出一丝期盼。

若沈老能让陈砚名声尽毁,陈砚指责他的种种,便会烟消云散,他依旧是当代大儒,他的庐阳书院依旧是众士子追捧之处。

只要沈老能毁了陈砚……

汪商端目光渐渐凝结,那期翼仿若要化为实质。

陈砚摇摇头,低头含笑。

见这位沈老穿着气度,他本以为其与汪商端不同,便多了几分敬重,如今看来,也无那般品行高洁。

既如此,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陈砚再抬头,正要开口,身后便传来一声怒斥:“我的学生尚未入朝堂,就凭一己之力对抗盘踞于平兴县的庞然大物高家。苦读多年,连中三元入朝堂,却自毁前程也要死谏首辅徐鸿渐。待入松奉,平定宁王叛乱,助朝廷肃清宁淮官员,回京后再次直面奸臣徐鸿渐。老夫的学生,分明秉性刚直,不畏强权,一心为国为民,何时就成了你口中的小人?”

陈砚回过头,就见本该坐在他身后的杨夫子,此时已站起身,往常佝偻的身子,此刻却站得笔直。

他目光如电,往常锃光瓦亮的额头,此时更是亮如灯火。

那张苍老的脸上,尽是怒气。

陈砚心下感动,抿了唇,并未开口。

底下士子纷纷将目光落在那一抹佝偻的身影上,便小声议论:“此人是谁?”

一旁的士子鄙夷:“你竟连杨诏元都不知?”

“这位可是陈三元的恩师!”

不少士子连连惊叹,崇拜地盯着那位秃头老者。

这是要为自己学生出头啊。

如此良师,若能指点自己一二,自己何愁春闱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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