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请救兵

“为什么？”

“为啥？”

顾秋月那句“我还是不考大学了”的话音刚落，谢时屿和王秀兰惊愕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像两颗石子投入了刚刚还沉浸在高考恢复巨大喜悦中的湖面。

夕阳的余晖洒在顾秋月身上，却没能驱散她脸上的那层犹豫，她坐在木椅子上，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不敢看蹲在自己面前、紧握着她双手的谢时屿那满是关切和不解的眼睛，也不敢看旁边婆婆王秀兰那急切的、写满“你怎么能这样想”的脸庞。

“月月，”谢时屿的声音低沉而急促，带着一种难以置信，“这不像你，你不是一直坚信高考会恢复，也一直盼着这一天吗？是不是担心孩子？妈刚才说了，她全力支持。”他用力捏了捏她的手，仿佛想把自己的力量传递给她。

“是啊秋月。”王秀兰也立刻坐到她旁边，拉着她的胳膊，“听你妈说，你从小就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成绩顶呱呱，小时候还总嚷嚷着长大了要上大学，为国家做贡献，现在这天大的好机会就摆在眼前，咋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孩子你甭担心，有我呢，还有你爸，我们老两口还带不动两个小皮猴？”

顾秋月心里像堵了一团乱麻。她无法告诉他们，她心底那份对“再上一遍大学”的倦怠感，那是源于另一个时空里早已被各种精英课程塞满的童年和少年。

看着谢时屿眼中纯粹的、为她着想的期盼，看着婆婆脸上毫不作伪的焦急和支持，那份前世带来的疏离感与现实的真情冲撞着，让她感到一阵酸涩和愧疚。

她深吸一口气，避开他们灼灼的目光，声音带着一种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感慨：“妈，时屿，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小时候……是那么想的，觉得大学就是最好的出路。”她顿了顿，声音轻了些，“但现在，我觉得日子这样平平静静也挺好，两个孩子还小，正是最粘人的时候，我……我怕自己顾不过来，两头都耽误。”

她微微苦笑了一下，带着点看透世情的淡然，“而且，读了大学又能怎样呢？不还是因为大学毕业能分配工作，可我现在已经有了很好的工作，已经挺知足的，守着你们，守着孩子，日子安安稳稳的，不也挺好？”

“  月月！”谢时屿眉头紧锁，还想说什么。

王秀兰却猛地站起来，风风火火地就往屋里走：“不成！这事儿不能由着你性子！我得找人说说去！”

她急得在堂屋转了两圈，最后目光落在角落里那台半旧不新的收音机上，重重叹了口气，这年头，普通人家哪有电话？想跟远在京城的亲家母许芹通个气都难如登天。

顾秋月看着婆婆着急的样子，心里更不是滋味。

谢时屿将她轻轻揽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月月，别急着下决定，再想想？这是改变命运的机会，是你梦想重启的钥匙。

我知道你不是真的甘心一辈子就这样，孩子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妈是真心实意想帮你。”他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令人安心的力量。

顾秋月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胸膛的震动和那份沉甸甸的信任与期待，心里的天平开始剧烈摇摆。

说服工作并不顺利。

顾秋月内心的“学倦”和对平静生活的惯性依赖像一层无形的壁垒。

谢时屿和王秀兰轮番上阵，从国家需要人才说到个人理想前途，从给孩子树立榜样说到未来发展的无限可能，但顾秋月能感受到他们的真心，也明白道理，但那股劲就是提不起来。

王秀兰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唯一可行的办法——拍电报，写信太慢了，还是电报快一点。

第二天，王秀兰找时间到家属院外的邮局，给亲家母发了加急电报，让她赶紧过来一趟。

等待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

就在顾秋月以为这事会慢慢搁置下去的时候，三天后的傍晚，院门被“砰砰砰”地敲响了，带着一种熟悉的风风火火。

王秀兰开门一看，惊喜地叫出声：“亲家母？！你……你来得这么快？！”

门口站着的，正是风尘仆仆的许芹，她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列宁装，手里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旅行包，额发被汗水打湿了几缕贴在鬓边，脸上带着长途奔波的疲惫，但那双和顾秋月极为相似的眼睛却亮得惊人，透着不容置疑的坚定。

“亲家母，电报我收到了！”许芹一步跨进院子，目光瞬间锁定了听到动静从屋里出来的顾秋月，“是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秋月看着母亲突然出现在眼前，鼻子一酸：“妈，你怎么来了？”

看到女儿面色红润，许芹悬着的心终于放回肚子里，没顾上多寒暄，把包往地上一扔，上前一把紧紧抱住了女儿，这个拥抱带着母亲的温暖和力量，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咋的，妈就不能来看看我的女儿女婿和外孙孙啊！”

趁着女儿给她去收拾房间，许芹找到带着两个孩子的王秀兰问：“  亲家母，我看家里好好的，你那么急着叫我来有什么事？不会是亲家那里有事，要你回去吧？那你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这里有我。”

“不是不是！”王秀兰听了连连摆手，“不是家里老头子的事，是月月。”

“月月咋了，她不是好好的吗？”许芹不理解了，女儿不挺好的吗？难不成有什么她没好意思说？

却听王秀兰道：“这不是恢复高考了吗？月月居然不想参加考试读大学！我和时屿好说歹说也没说动她，就只好请你来劝劝她了，在这人生大事上可不能犯傻啊。”

然后又把赶紧把自己和儿子的态度表明了。

当天晚上，许芹就把顾秋月拉进自己屋里一起睡，她摸着顾秋月的头发柔声道：“月月，你那么聪明，这会多儿肯定也想明白妈是为啥来的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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