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哥哥的消息
关于孟晖的流言在吉普车卷起的烟尘中，也在李大姐掷地有声的澄清中表面上消散了，可私底下谁不嘀咕两句，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希望时间久了，这件事就真的没人提及了。
顾秋月轻轻吁了口气，为那饱受摧残的灵魂终得一处避风港而庆幸，随即挺直了背脊，日子总要向前，宣传部案头堆积的材料不会因任何人的离去而减少分毫。
刚走到宣传部的办公室前，一个刻意拔高的娇脆嗓音便斜刺里扎了过来：“哟，这不是谢副团长夫人么？”
周丽华一身簇新的军绿演出服，领口还别着朵小小的绒花，显然是刚从巡演凯旋的得意劲儿还没散，她刻意拦在顾秋月上下班必经的土路上，下巴微扬，精心描绘过的眼线挑着毫不掩饰的恶意和嫉妒。
顾秋月脚步一顿，“你哪位？”她的语气平淡无波，如同陈述天气，“但不论你是哪位，我上班快迟到了，就不跟你寒喧了，失陪。”
“急什么呀？”周丽华横跨一步，彻底挡住去路，红唇勾起刻薄的弧度，声音压得极低，却字字淬毒，“听好了，我叫周丽华，是文工团的台柱子，也是时屿哥最喜欢的女人。”
她故意拖长调子，眼风上下扫视顾秋月，“要不是我这次临时接到外出巡演的任务，你以为就你这个什么都没有的下乡知青能趁虚而入？哦，不对你还真有一样东西是我没有的，”
她顿了一下，眼里满是恶意地继续说：“我可没有你那样一对臭老九的父母，你说这要是让家属院的嫂子们都知道这事，你还在这里呆得下去吗？”
顾秋月眼底闪过一丝冰寒，这就是所谓的雌竞吗？还没等她开口，就听周丽华又开始自说自话，“我要是你啊，根本不会缠上时屿哥，省得阻碍他的前途。”
“那怎么办呀，我跟时屿已经领证结婚了？”顾秋月皮笑肉不笑地说：“且若我的身份真有问题，政审又是怎么通过的呢？”
“你……你不要脸，谁知道你用了什么下作的手段才巴上的时屿哥，他一个前途大好的军官就要被你给毁了。”周丽华气极败坏地说：“你要是识相的话，赶紧跟时屿哥离婚，你配不上他！”
“周丽华同志！”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度，“注意你的身份和言辞，我与谢时屿是合法夫妻，组织认可，法律保护，你对我的妄加揣测和对我们婚姻的恶毒诅咒，不仅是思想作风的严重问题，更是对革命军人家庭的公然诋毁，再敢口出秽言，我不介意立刻请李大姐和你们文工团政委，好好评一评你这文工团台柱子的觉悟。”
“你……”周丽华被那“作风问题”、“诋毁军人家庭”几个沉甸甸的字眼砸得脸上血色尽褪，手指着顾秋月，气得浑身发颤，喉咙却像被堵住，竟一时找不到更恶毒的话反击。
顾秋月不再看她，侧身绕过，步履沉稳地走向办公室，留下周丽华在原地，精心维持的羽毛被彻底踩进了泥里，只剩下扭曲的嫉恨在眼中疯狂燃烧。
傍晚时分，一封盖着京市邮戳的信被勤务员小刘送到顾秋月手上，看到信封上熟悉的“唐缄”二字，她的心猛地一跳，拆信的手竟有些发抖，薄薄的信纸展开，唐老那熟悉的、刚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激动的字迹跃入眼帘：
秋月：
天大喜讯！秋寒所负重任，业已功成圆满，即将凯旋归队，所有前尘约束，尽数解除，此子历经风霜而志愈坚，体魄精神皆健旺如初，不日有假时当与汝团聚，其中细情，留待其亲口相告，遥望蓝天，老怀大慰，侄女当同喜！
唐爷爷字
哥哥！任务完成了！所以她那个便宜哥哥“失踪”是去完成秘密任务了？现在他能平安归队了？
巨大的、纯粹的狂喜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积郁的阴霾，顾秋月猛地捂住嘴，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夺眶而出，大颗大颗砸在信纸上，晕开了墨迹。
就连白日里被周丽华挑起的厌烦，在这一刻被这滔天的喜悦冲刷得干干净净。她紧紧攥着信纸，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欢跳，虽然没见过面，但她对这个便宜哥哥有着天然的好感。
窗外的夕阳在这一刻都显得格外绚烂温暖。
而家属院另一头的周家小楼里，却是截然相反的景象。
“妈！您可要为我做主啊！”周丽华扑在母亲怀里，哭得梨花带雨，颠倒黑白，“时屿哥怎么娶了顾秋月这么个粗俗不堪的女人，仗着时屿哥是副团，在有属院里横行霸道。
我今天不过是关心了她两句，她就当众骂我作风不正，还要告到政委那里去，她、她就是嫉妒我巡演成功，妈，她这是要踩死我，让我在文工团待不下去啊。”
她添油加醋，把自己塑造成无辜受害者，将顾秋月描绘成善妒嚣张的恶妇。
周母心疼地拍着女儿的背，听着那些控诉，脸色越来越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反了天了！一个臭老九的女儿，仗着嫁了个副团长就敢这么欺负我女儿？真当我们周家是泥捏的？丽华别哭，妈这就去找谢时屿，我倒要问问，他娶的好老婆，还有没有王法了？”
周母带着一身煞气，连门都没敲就闯进了谢时屿的办公室。谢时屿刚结束一个会议，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倦意，正低头翻阅文件。
“谢副团长！”周母声音尖利，劈头盖脸就砸下来，“你管不管你那个老婆了？自己有对臭老九的父母还不夹紧尾巴做人，反而整天在家属院里横行霸道，当众辱骂污蔑我们丽华，还要告黑状，她仗着谁的势？不就是仗着你吗？你今天必须给我个说法，必须好好管教她，不然……”
“周、大、娘！”
三个字，如同冰锥，带着千钧之力骤然截断了周母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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