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新同事

王招娣脸上混杂着尴尬和一丝窃喜，飞快瞥了顾秋月一眼，忙追着怒气冲冲的王素芬去了。

院门合拢，隔绝了门外残留的恶意。顾秋月背靠微凉的门板，深吸了一口初春傍晚微寒的空气，冲散心头的滞闷。她唇角勾起一个冷峭的弧度——这些人，哪来的这么大脸！

翌日清晨，顾秋月刚踏进办公室，就察觉到不同寻常的气氛。孙娟正使劲冲她眨眼，眼神亮得惊人，频频往靠窗那个原本空着的位置瞄。

只见一个约莫二十三四岁的姑娘局促地站在崭新的办公桌旁，两条乌黑的麻花辫垂在肩头，身上是一件洗得发白但浆得挺括的蓝色布褂子，朴素得近乎寒酸。孟晖站在她旁边，低声说着什么，语气温和表情却带着几分不耐烦。

“顾同志，你来了。”孟晖抬眼看见她，像松了口气，连忙介绍，“这位是新调来的林秀同志，以后负责协助文字整理和部分板报工作。”

那姑娘闻声抬头，露出一张清秀却没什么血色的脸。她的眼神像受惊的小鹿，飞快地在顾秋月脸上扫了一下，立刻垂下，手指下意识绞紧衣角，声音细若蚊呐：“顾……顾同志好，我叫林秀。”声音里满是初来乍到的紧张和深藏的怯懦。

顾秋月绽开温和笑意，主动上前：“林秀同志你好，欢迎。我是顾秋月，以后是同事了，别紧张，有什么不懂的尽管问。”她敏锐地捕捉到林秀绞紧发白的手指关节，以及那怯生生的眼底深处，似乎藏着一抹难以掩饰的喜悦——这姑娘，不像表面那么单纯。

趁孟晖领林秀去熟悉资料柜，孙娟像只灵活的猫溜到顾秋月身边，压低声音，带着兴奋：“听说是从下面县文工团调上来的，家里头……啧，挺不容易。人看着老实本分，就是太害羞，跟个受气包似的。”她朝林秀方向努努嘴。

顾秋月笑笑，一针见血地问：“她跟孟晖认识？”

“你咋知道？”孙娟一脸惊讶，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她是孟晖从小订亲的未婚妻！孟晖几年没回去，家里想把她嫁给一个老鳏夫，她这才偷了家里的钱跑来找孟晖。”

顾秋月不置可否地笑笑，这遭遇听着就漏洞百出。

“怎么，不信？”孙娟疑惑。

“不信，”顾秋月坦言，“至少不信一半。孙姐你想，林秀和孟晖从小订亲，孟晖还给她安排了文工团工作。她家人怎会好端端想把她嫁老鳏夫？只要婚约在，孟晖回去就得娶她。嫁给军人，不比鳏夫名声好？”

孙娟一愣：“是这个理。但孟晖要是回去退亲呢？”她深知孟晖不想娶这未婚妻，被家属院包办婚姻吓怕了。

“孟晖这不还没表示吗？”顾秋月耸肩，“不是我把人往坏处想，就是不合常理。”

“听你这么说，是有点怪。再看看？”孙娟也点头，暗恼自己竟轻信了。

顾秋月走到自己桌前，挑了几份简报模板和活动方案草稿，放到林秀桌上：“林秀同志，这些你先看看，了解下咱们的活儿，格式模板都在。不明白随时问我。”

林秀猛地抬头，怯意的眼睛里瞬间涌上真实的感激，连连点头：“谢谢顾姐！”这一声“顾姐”顺口又带着依赖。

顾秋月笑笑回到座位。窗外的阳光暖融融，她的思绪却飘到空间里那些绿油油、被迫“隐身”的蔬菜上——得想个更稳妥的法子利用了。

傍晚下班，顾秋月走在林荫道上。初春的风带着凉意，却很清爽。她想着宣传部的工作，也许不久就有好戏看了。

一个身影阴沉地从岔道闪出，拦在路中央——是王素芬。她脸上没了假笑，只剩下赤裸裸的阴沉，毒针般的眼睛死死钉在顾秋月脸上：“哟，谢副团家的顾大干事？宣传部呆得挺舒坦啊？才几天就带新人了？啧啧，风光无限！”声音拔高，充满酸意和挑衅。

顾秋月脚步一顿，恢复平静，直视那双恶意的眼睛：“有事？”

“事？”王素芬冷哼，逼近一步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磨出，“没事，就提醒你一声，顾秋月，别以为抱上宣传部大腿就高人一等，爬得越高，摔得越惨。咱们……走着瞧！”她恶狠狠地吐出最后三个字，剜了顾秋月一眼，扭身冲进小路，消失在暮色里。

那恶意的诅咒仿佛带着回音，顾秋月眉头微蹙又松开——王素芬的怨恨比她预想的更深、更急。她摇摇头，兵来将挡罢了。

推开院门，熟悉的烟火气驱散寒意。小厨房里谢时屿在忙碌：“快去洗手，饭菜马上好。”

顾秋月洗了手进屋，桌上已摆好土豆烧肉、红烧鱼、炒白菜和菜苗蛋花汤。

“都是你做的？”顾秋月有些意外他的手艺。

谢时屿几步走到她身后，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搁在她肩窝，嗅着发间的皂角清香：“那有没有奖励？”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廓。

顾秋月笑着用手肘轻推他：“别闹，先吃饭，一会儿凉了。”

谢时屿乐呵呵地，反而得寸进尺蹭蹭她鬓角：“凉了重热就好。”

饭桌上，顾秋月提起：“今天来了个新同事，林秀，从县文工团调来的。孙姐说她是孟晖的未婚妻，你知道吗？”

谢时屿动作一顿，浓眉微挑：“林秀？名字好像听过一耳朵。”他咽下饭，带着调侃，“不过，我媳妇儿现在也是能带新人的‘前辈’了？”

顾秋月嗔他一眼：“什么前辈，搭把手。”她随口带过不快，“哦，回来路上碰到王素芬，阴阳怪气了几句。”

谢时屿笑意瞬间消失，筷子“啪”地轻放桌上，声音沉下：“她又找你麻烦？！秋月，下次她再敢堵你，直接告诉我或找妇女主任！不能由着她撒泼！”

看他紧张的样子，顾秋月心里一暖，伸手覆在他手背上轻按：“放心，我能应付。跟她生气，不值当。”声音平静笃定。

谢时屿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指，攥紧掌心，眉头仍皱着：“总之别让自己受委屈。”

晚饭后，谢时屿收拾碗筷，顾秋月则回书房做翻译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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