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约定
第五十八章 约定
夜风吹过，卷起一股浓重的、蛋白质烧焦的恶臭，狠狠地灌进赵乾的鼻腔。
他一屁股坐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每一根神经，都在发出不堪重负的哀鸣。
火辣辣的疼。
骨头像是被拆开又胡乱拼凑起来一样，五脏六腑更是搅成了一团，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难以言喻的剧痛。
他知道，自己现在狼狈得像条狗。
可他活下来了。
一死一逃。
这就是他今晚交出的答卷。
赵乾咧了咧嘴，想笑，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最后只能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嘶嘶声。
他抬起头，目光越过不远处那具已经看不出人形的焦黑尸体，看向了那块巨岩的方向。
胡丽丽还站在那里。
她没有跑，甚至没有挪动过一步，就那么静静地站在阴影里，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那双冰冷的凤眸在晦暗的月光下，显得幽深莫测。
赵乾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想要去摸索掉在地上的惊雷短棍。
妈的，刚打跑两个准修士，难道还要跟这个疯女人再干一架？
自己现在这状态，别说打了，她伸出一根手指头都能把自己戳死。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胡丽丽并没有任何动手的迹象。
她从岩石的阴影中缓缓走了出来，高跟鞋踩在松软的泥土和枯叶上，没有发出半点声音。
她一步步地，径直朝着瘫坐在地上的赵乾走来。
她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杀意和势在必得，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赵乾完全看不懂的、极其复杂的疑惑和探究。
“你身上的气息。”
胡丽丽在他面前两米处停下脚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眉头紧紧蹙起，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迷茫。
“我很熟悉。”
赵乾愣住了，一时间连身上的剧痛都忘了。
熟悉？
他差点没被自己的口水呛死。
“大姐，你开什么玩笑？”
他喘着粗气，没好气地吐槽道。
“咱们拢共就见过三次，一次在典当行，一次美容院，一次就现在。”
“你跟我说熟悉？别是看我刚才英勇神武，一见钟情了吧？我跟你说，我可消受不起。”
他嘴上贫得厉害，心里却已经把警惕提到了最高。
这女人又在搞什么鬼？
胡丽丽似乎完全没听见他的调侃，她只是死死地盯着赵乾，仿佛要透过他的皮囊，看清他神魂深处的东西。
半晌，她才缓缓开口，说出了一句让赵乾以为自己被打出幻听的话。
“我是转世之人。”
“哈？”
赵乾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你说什么？转世？大姐，你是不是小说看多了？”
“先是那个张平喊你什么千年前的女帝，现在你又跟我说你是转世，你们这伙人是不是都有点什么毛病？”
他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在今晚被反复按在地上摩擦。
一个自称本帝的柳如烟在自己脑子里沉睡，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自称转世的胡丽丽。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
“我没有骗你。”
胡丽丽的语气依旧冰冷，但其中却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肯定。
“我的记忆是残缺的，有很多事情我想不起来。”
“但是，我能感觉到，那张九幽转印对我至关重要，它是找回我一切的关键。”
她的目光转向赵乾的胸口，那里的口袋里，放着那张让她不惜倾家荡产的羊皮卷。
赵乾沉默了。
他看着胡丽丽那张写满了我没开玩笑的脸，脑子里乱成了一锅粥。
这他妈到底是怎么回事？
赵乾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烧了，这些超出他认知范围的事情，让他头痛欲裂。
不过，他还是从胡丽丽的话里，捕捉到了一个关键信息。
她似乎，并不是自己的敌人。
至少，现在不是。
“所以，你之前调查我，派人到我住的小区楼下堵我，都是为了这玩意儿？”
赵乾晃了晃脑袋，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胡丽丽摇了摇头，眼神冰冷地看了一眼那具焦尸的方向。
“我调查过你，但从没想过用那么低级的手段，我习惯用钱和权势解决问题。”
她冷冷地说道。
“之前在小区楼下鬼鬼祟祟，想要暗杀你的人，不是我的，应该是他们五大家族的人。”
赵乾的心猛地一沉。
果然！
张平的出现，就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五大家族不仅盯上了利亚集团，也盯上了九幽转印！
他妈的，这潭水，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深！
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脑子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决定暂时不去想那该死的关系了。
等柳如烟那个疯女人醒过来，一切自然就清楚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活下去。
“行吧。”
赵乾从地上挣扎着爬了起来，每动一下，都疼得他倒吸冷气。
“就算你说的都是真的，这里也不能待了。”
他看了一眼那具焦尸，又看了一眼被他们打得一片狼藉的山林。
胡丽丽点了点头，没有反驳。
她看着赵乾浑身是伤，连站都有些站不稳的样子，那双冰冷的凤眸里，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澜。
曾几何时，她胡丽丽何曾需要别人来提醒和安排？
但现在，她那足以搅动整个华夏商界的权势和财富，在这片黑暗的山林里，在这些超凡的力量面前，显得那么可笑，那么无力。
赵乾没再多说，捡起地上的惊雷短棍，辨认了一下方向，一瘸一拐地就准备带着胡丽丽先离开这是非之地。
可他还没走出两步，胡丽丽口袋里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在这死寂的山林里，那铃声显得格外刺耳。
胡丽丽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随即接通了电话。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
赵乾看到，随着电话那头的声音响起，胡丽丽那张本就冰冷的脸，一瞬间变得毫无血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短短十几秒后，她挂断了电话，整个人像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静静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赵乾看她状态不对，忍不住问了一句。
胡丽丽缓缓抬起头，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声音里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艰涩和自嘲。
“我的集团没了。”
“五盟商会刚刚发布公告，利亚集团因涉及多项非法经营和恶性商业竞争，被全面接管。”
她的声音很平静，平静得让人心慌。
赵乾能想象得到，这份平静之下，压抑着何等滔天的怒火和不甘。
一个亲手建立起庞大商业帝国的女人，一个习惯了站在金字塔顶端俯瞰众生的女王，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切。
这种从云端跌落泥潭的滋味，足以让任何一个正常人崩溃。
赵乾看着她，沉默了片刻。
同情？
谈不上。
但他知道，自己现在和这个女人，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了。
共同的敌人，是五大家族。
他深吸一口气，走到胡丽丽面前，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我可以帮你。”
胡丽丽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你的集团，你的钱，你失去的一切，我都可以帮你拿回来，甚至让你站得比以前更高。”
赵乾的声音不大，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力量。
经过今晚这一战，他对自己，对未来的路，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清晰认知和自信。
胡丽丽的嘴唇紧紧抿着，她看着眼前这个浑身浴血，狼狈不堪，却说要帮她夺回一切的男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是。”
赵乾话锋一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我有一个条件。”
“那张九幽转印是我的，你以后不准再打它的主意。”
“等我解决了身上的麻烦，我会帮你，但在这之前，你最好安分一点。”
“记住，这是我们合作的基础，如果你敢违背。”
赵乾凑近了她一些，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道：
“我保证，你会比现在，后悔一万倍。”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夜风吹过，卷起胡丽丽的长发，拂过她那张苍白而绝美的脸。
她看着赵乾那双在黑暗中亮得惊人的眼睛，那里面有警告，有自信，更有一种让她感到陌生的、平起平坐的姿态。
曾几何时，只有她对别人说这种话的份。
良久。
胡丽丽缓缓地点了点头，声音沙哑。
“好。”
“我答应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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