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瓦舍

朗月回想起范嫂曾提到，那夜王二娘家的鸡满地乱跑，联想这动静，恐怕当时凶手确实就在院中。好在那小儿没进去，不然也难幸免。

但杀鸡这件事，实在荒唐。总不能谋了财，杀了人，鸡还要顺走一只？

苦成这样，王二娘看上他什么！

“外乡人，你们还要跟下去吗？”崔捕头大手在朗月眼前晃过，拉回她的思绪。

她回过神来，轻笑一声：“庙会还未结束，篝火宴也没吃上，如何能走。”不稍犹豫，朗月全然应下，把朗犇的话统统抛诸脑后。

“行，”崔捕头拿过书吏的簿子，对两名捕快交代道：“你们俩，带人去这两个地方，按着老季的画像，挨个找，凡有可疑的，带回去。”

朗月不等他安排，直接揽过话：“我们去城东的东岳庙和瓦子。”

崔捕头望了望东边，斟酌一番说道：“这两处现下鱼龙混杂，你们搞不定，还是去茶馆诗会吧。”

“我看未必，反倒是那些酸文假醋的，才最难缠，”朗月铮铮亮出佩剑，坚持道，“放心吧，我也不是吃素的。再说，你们五大三粗的往那一站，怕是更惹眼。”

崔捕头无法，只能无奈嘱咐道：“万事当心，若遇麻烦，及时回报。”

穿过东岳庙前的长街，四处香火缭绕。

路人接踵，看得人眼花缭乱，忽然在人流中瞧见一娘子，眼神一对上，她便挎着篮子笑眯眯地走到朗月三人跟前。

“三位是外乡人吧，要不要来点香烛纸钱，到庙里拜一拜，我们这的东岳庙，可灵了！”

朗月见着两手空空，确实格格不入，便也买了些。一时毫无头绪，她无头苍蝇似地随口问道：“认得王桂菊吗？”

那娘子一愣，一脸茫然：“什么？”

也是，一天有多少脸从她面前走过。

罢了。

三人在庙中逛了一圈，毫无所获，灰溜溜的又撤了出来。

“万事开头难，急不得，”释玉安慰道。

朗月挠挠头，不好意思道：“早知道听崔捕头的了，他见过的犯人比我多，哪个有问题，一眼就看出来了。你往时见的也不少，感觉如何？”

释玉道：“我观察了一下，庙里的道士看着并无特别之处。方才也打听到，昨日所有的青壮年道士，都在安坛设驾，时间也不合适。”

朗月顺着她的话接下去：“至于信众，在这无所无定，倘若王二娘与他是在庙里相见，如今出了事，也不会再来了。”

文镜挎着包袱，怀里抱着一袋开过光的法器法物，撇着嘴说道：“也不是没有收获啊，这些不是吗？”

朗月见他语气略有不满，拎着他的耳朵道：“怎么，里面没有你的？”

“钱花完了，你看谷主骂不骂你吧。”

朗月切了一声，抬头望了望天色，道：“去瓦子看看吧，或许能找到些线索。”

文镜闻言，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笑道：“好久没去瓦子了！从前我都在台上，后来跟着谷主押货，明明是在瓦子长大的，却极少在瓦子里玩乐。”

释玉忍不住打趣道：“文镜，要是现在让你登台，你还会演吗？”

“当然！吃饭的本事岂敢忘，要不我现在给你们来一段？”文镜挑了挑眉，拍着胸脯相当自信。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提起衣摆，脚下一步一顿打了圈，站到朗月和释玉面前，手里翻转凭空一掀，好似水袖规矩地落回手中，忽而眼神一转，目光如炬。

顿时耳边锣鼓声急疏骤变，仿佛愁肠缠绵。

“酒满瓯，海誓山盟记心头，莱阳相处两年久……”

“客官当心脚下，今日人多，请多担待……”小厮端着托盘在前边开路，“三位这边请，刚空出的座儿。”

朗月三人刚一落座，台上台下锣鼓声喝彩声喧天而起，他们也情不自禁地跟着鼓掌起来。

正说着，小厮颠了颠托盘，笑眯眯地问道：“三位客官，要不要来壶茶？还有刚出炉的点心，热乎着呢。”

朗月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道：“来一壶茶吧。我们是橘珍娘子的朋友，来逛庙会，听她介绍，说今儿的戏不错。”

那小厮一听，眼睛放光道：“原来是橘珍娘子的朋友！她可是我们这儿的常客，巧了不是，她们每次来都坐这两桌。”

他说着，脸上露出几分自豪，又道：“今天的戏确实不错，茶也不错，才刚开始呢，这出《王魁负桂英》保准三位看了不后悔。”

托盘空空在眼前晃荡，文镜了然，从怀里摸出两钱银子，搁在托盘上。

打眼一看，合计也是富余的，小厮刚要开口，文镜却催促道：“戏点子里的事，等好茶好菜拿上来再同我们说说。逛了半日腿都要折了，快去快回，别让我们等久了。”

小厮倏地一愣，手里捏紧托盘，沉声道：“并肩子茶，可好？”

文镜敲了敲桌子，问道：“是新茶吗，没漫过水吧？”

小厮脸色一转，似松了口气一般憨笑两声，“没有没有，怎么可能，我这就去沏茶。”他收了钱，转身快步离去。

释玉学着文镜的样子，也敲了敲桌子，轻声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文镜边擦着茶盏，边说道：“瓦子里的黑话，多给了他半量银子，找他打听事，方才问他最近这可有犯过案的。”

“你怎么能直接问！这不是打草惊蛇吗？”释玉瞪大着双眼，掐了一把他的大腿，“我们走吧。”

文镜不以为然道：“都是自己人。”

朗月追问道：“我当你说的通话，怎的，他和你老师爷还是一系的？”

“听他口音，原我也是碰碰运气，没想他们直接把纹样绣在腰带上了。”

不一会儿，他端着茶壶和几碟菜回来了，熟练地为三人斟上茶，又摆好点心，打量四下，问道：“三位，可是想问点什么？”

文镜接过朗月的眼色，故作随意地问道：“平时和橘珍一起来看戏的娘子，有印象吗？”

小厮淡淡回了一眼，边假意收拾桌子，边答道：“王二娘？昨夜死的那个？”

朗月点点头，又问道：“那她们最近一次来是什么时候？”

他想了想，道：“大概是小半月前吧。那天她们看完戏还聊了好一会儿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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