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四章
转眼就到了家宴那天。
荣庆堂里张灯结彩,案上摆着各色点心和菜肴,铜炉里燃着上好的檀香,整个厅堂里都弥漫着一股喜庆的气息。
贾母坐在正位上,左边是林黛玉,右边是邢夫人和王夫人,在下面坐着薛姨妈和薛宝钗、惜春等人。
贾家的爷儿们则分在前院摆了酒席。此外,还有林氏在京城的几个族人。
宝玉穿着一身大红锦袍,进了门,他在前院坐不住,就往荣庆堂来。
他看到林黛玉后,就要往林黛玉这边凑。
林黛玉没有搭理贾宝玉,却对薛宝钗说道,“宝玉来了,”
她这话的意思就是,贾宝玉应该坐在薛宝钗身边,
宝玉脚步一顿,脸上的笑意僵了瞬,他原是揣着满心欢喜来寻黛玉的,可此刻黛玉轻飘飘一句话,让他连往前的步子都迈不开了。
他眼神往黛玉那边瞟,可林黛玉竟是半分也没看他。
再转头看薛宝钗,只见薛宝钗脸上堆起温和的笑,起身朝他招手:“宝玉,快过来。老太太方才还在说怎么不见你呢。”
宝玉没奈何,只得磨磨蹭蹭地走到薛宝钗身边坐下,屁股刚沾着椅子边,就忍不住又朝黛玉望去。
可黛玉像是没察觉他的目光似的,反而转向薛姨妈,“姨妈近来身子可还爽利?”
薛姨妈连忙摆手:“哎哟我的好姑娘,我这身子硬朗着呢,倒是你,瞧着比前几日又瘦了些,可得多注意些才是。”
贾母坐在上首,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今儿是个好日子,琏儿升了官,宝玉又进了书院,咱们一家子聚在一处,就该热热闹闹的。凤丫头呢?怎么没瞧见她?”
话音刚落,就见王熙凤掀着帘子快步走进来,“老太太您可别念叨我了,”
她笑着走到贾母身边,伸手给贾母捶着腿,“前儿衙门送文书来,我忙着给琏二爷置备新官服,又得盯着厨房的菜,今儿刚把前院的爷们安顿好,就赶紧过来了。”
贾母拍了拍她的手:“你呀,就是太劳碌。今儿不用你忙,坐着歇歇,让丫鬟们去伺候就好。”
王熙凤应着,刚要在贾母下首的椅子上坐下,就见王夫人看向了她,“凤丫头,这些日子可是让你操劳了,你啊,要多注意身子,能让宝钗替你担着点才对。”
薛宝钗听到王夫人的话,就低着头,
王夫人这是捧她呢,自打回到荣国府,她就想着能像之前那样,可她却察觉到底下的下人们都对她阳奉阴违。
就连怡红院里面都有些丫鬟婆子敢私下里议论她了,说他们薛家都败落了,她还在荣国府里充门面、当主子,简直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
而这些话,她定然是要查的,可她让身边的人去查,结果是没有查出来。
不但如此,袭人甚至都仗着有贾宝玉宠着,而对她淡淡的,只是面子上还尊着而已。
“我哪里懂这些,还是要多跟着二嫂子学。”薛宝钗悄声说道。
王熙凤就当没有听见薛宝钗的话,却是对贾宝玉问道:“袭人呢?怎么不在你身边伺候?”
邢夫人听了赶紧跟着说,“对啊,怎么没有见到袭人?”
邢夫人明知道袭人不再是贾宝玉的丫鬟了,不会天天跟在身边伺候,可她还是要说。
今儿是家宴,袭人是贾宝玉的妾,按理说不能到正堂来,但王熙凤既然提到了袭人,那她就跟着添把火。
“是啊,袭人虽只是姨娘,可袭人伺候宝玉多年了,我倒是觉得袭人可以过来,我可是有好些日子没有见到袭人了。对了,还有赵姨娘呢,她们都是姨娘,哈哈哈。”
王熙凤跟着邢夫人开始一唱一和了。
“还有,其实今儿还能算得是三喜临门,环儿在锦衣卫里当了个小旗,虽不算什么官,可往后有他二哥照应着,自然能有个前景。想来赵姨娘心里自然还高兴的。”邢夫人又说道。
贾环当了小旗,还是方才王熙凤给她说的,
王夫人的脸色就不只是黑了,而是黑里透红了。
贾环在锦衣卫当了个小旗,而她这个贾环名义上的主母却不知道,还是邢夫人说了出来。
还说这是三喜临门,贾环当个小旗能算什么喜事。
“大太太,你说什么?环儿怎么会当了小旗,他虽不过是个庶子,那可毕竟还是咱们国公府的公子,怎么会去当了小旗?这让旁人知晓了,还以为咱们要害他。”
“二太太,环儿不读书,他如今能当个小旗,那以后说不得就能当百户,千户,你看琏儿现如今不就当了千户了?”邢夫人不甘示弱的回道。
“是啊 ,二太太,环儿以后说不得还有出息呢,能和宝玉一文一武的呢,二太太,这可是你的福气啊。”王熙凤跟着“补刀”。
薛姨妈实在听不过去了,邢夫人和王熙凤这不是合起来欺负王夫人啊。“今儿是宝玉的喜事,先不说这些了,还是让老太太领着咱们吃酒吧。”
“对,吃酒,吃酒,不说这个了,以后让环儿帮这点宝钗的大哥,姨妈,你可要让人去给环儿倒杯酒去。”王熙凤乐呵呵的拿起了酒杯。
让贾环帮衬薛蟠,这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王夫人实在忍不住了,她就要去训斥王熙凤,可还不等她开口,林黛玉却说道:“环儿向来浪荡不堪,可跟着琏二哥后倒是好了些,若真能在这样学好,那总不会是个败家子,不会给府里招惹是非的。”
林黛玉的话就差明着说薛蟠是个败家子,是个招惹是非的,还不如现如今的贾环呢。
贾母看到这样,就赶紧发话,“都少说些,环儿当了小旗,虽不能说就是三喜临门,可还算是个好事,今儿大家伙都不许说些不高兴的话,,,”
众人都附和这贾母,又在丫鬟婆子的伺候下等着起菜,贾母让林黛玉挨着她坐,又想拉贾宝玉去,可王熙凤确实把贾宝玉按在了薛宝钗的身边。
“你们两口子,今儿可要好好喝些酒,宝玉能进书院,那是林妹妹帮衬,你们过会儿少不得要去一起给林妹妹敬酒才好。”
说完话,王熙凤又示意丫鬟婆子们赶紧伺候着。
丫鬟们手脚麻利地布好酒盏,琥珀提着银壶给贾母斟满,又依次给黛玉、邢夫人、王夫人添酒。
宝玉坐在宝钗身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角,眼神仍然总往黛玉那边飘,可黛玉自始至终没再看他一眼,只对王熙凤说笑,
仿佛桌上的争执、厅里的喧闹还有贾宝玉的惦记都与她无关。
王熙凤端着酒杯先站起来,脸上堆着亮闪闪的笑:“老太太,今儿这好日子,孙媳妇先敬您一杯!祝您身子骨硬朗,咱们荣国府往后福气越来越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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