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金环（上）

众人一听，大吃一惊。

阿奎一时之间接受不了这个消息，厉声道：“你这狗奴才胡说八道些什么？大姐怎么可能死了？！”

仆人战战兢兢地道：“是真的。二郎君，您自己去看……”

于是，众人跟着仆人来到了金环的香闺。

金环的卧室布置得金碧辉煌，豪华奢侈，两名婢女惊恐地站在门边，一个惊慌地不知所措，一个被吓得嘤嘤哭泣。

两个婢女看见了阿奎和忘川，急忙诉说了发现金环死亡的经过。

上午，金环回到卧室，两名婢女伺候她梳妆之后，就被她打发到了门外伺候。因为她要独自一人安静地服食丹药，吐纳冥想。

两名婢女一直侍立在门外。期间，两人听见房间里传来一些细微的响动，但是因为金环没有召唤，两人觉得可能只是主人碰掉了什么家什，既然没有喊她俩，那就不是重要的事情，不需要理会。

直到白姬、阿奎等人回来，让仆人来传话。

两名婢女和仆人在卧房外面禀告，三人说了半天，里面十分沉静，毫无动静。

两名婢女心中疑惑，推门而入，就看见金环死了。仆人惊愕之余，就急忙去大厅传信了。

此时此刻，金环的尸体横卧在罗汉床上。

金环穿着一袭华丽的织金罗裙，梳着繁复的灵蛇髻，她的死状既美艳，又凄厉。凄厉的原因是因为她面目狰狞，七窍流血。

跟少吉一样，金环也是中毒而死。

阿奎、忘川一看，不由得悲从中来，他们扑在金环的尸体边，放声痛哭。

阿奎哭道：“大姐，是谁杀了你，我一定会替你报仇雪恨！”

忘川哭道：“大姐，你这一走，丢下我和二哥无依无靠，可怎么办啊！”

青冥也不由得伤心，道：“我生命的挚爱，我灵魂的主人死了，我心如刀割，万念俱灰，也不想活了。”

白姬一愣，道：“青冥，你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一个挚爱和主人？”

青冥低头默哀，没有回答。

元曜替青冥回答，道：“昨晚多的。”

白姬明白了，道：“情缘这种事情，有时候很长，有时候很短，都是天意，没有办法。青冥，我们只有查明你挚爱的死亡真相，才能告慰她的在天之灵。”

白姬走上前去，查看金环的尸体，并观察四周，查看各种痕迹。

青冥道：“白姬，我很伤心。”

白姬一边查看尸体，一边随口安慰青冥，道：“青冥，不要过于伤心了。回头，我带你去长安散散心，长安是一个好地方，晴朗的傍晚，乐游原上能看见美丽的夕阳。曲江池边风景如画，冬天还可以去骊山，悠闲舒适地泡温泉。”

青冥来了精神，问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白姬随口道：“将来，有空的时候。”

青冥道：“白姬，你又在骗我，从几百年前开始，你就说带我去长安玩，从来没有兑现过。”

白姬似乎没有听见青冥的话，她放下正在查看的金环的手，站起身来。

“她手指上有一点丹丸的碎末，她吃了什么丹丸？”

那个嘤嘤哭泣的婢女听见白姬询问，急忙道：“大娘子一向有早起服食美容丹药的习惯，她的丹药放在梳妆台上。”

白姬走到一个镶金嵌玉的梳妆台前，就看见了一个圆肚羊脂玉白瓶。白姬打开瓶盖，就看见了一些血红色的药丸。

白姬对青冥笑道：“可能就是这些丹药毒死了金环夫人，不过我也不确定，需要做出鉴定，才能知道这些丹药是不是有毒。现在，最简单的做鉴定的方式，就是找一个人吃下去，看看会不会被毒死。青冥，你生命中的挚爱，你灵魂的主人已经死了，我猜你活着也没有什么意思了，与其去长安散心，不如你吃下这些丹药，运气好的话，可以为爱殉情。”

青冥一听，当即表示，刚才弄错了，金环并不是他的挚爱，他的主人，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他也没有伤心到需要去长安散心。

元曜十分无语。

白姬懒得理会青冥，她走向阿奎和忘川，正要问他们些什么。

突然之间，一个黑衣女子跌跌撞撞地跑了进来。

正是阿珠。

阿珠似乎没有看见其它人，径自奔向罗汉床边，她看见死去的金环，一向冷漠的脸上顿时流露出悲伤的神色。

阿珠站在金环的尸体边，虽然没有流泪，却失魂落魄，仿佛一具失去灵魂的空壳。

阿奎和忘川看见阿珠贸然闯进来，都有些错愕。

白姬也有些惊讶。

元曜在白姬耳边小声道：“白姬，这就是阿珠姑娘。”

白姬恍然，她突然改变了想法，不打算问阿奎和忘川问题，而是道：“我想去看一看少吉和花宝的尸体。”

金环死后，阿奎就是五毒兄妹和五毒幽府中能主事的人了。

阿奎吩咐一个仆人，让他带白姬去少吉的院落。

白姬跟随仆人离去，元曜自然跟着白姬，青冥犹豫了一下，也跟着白姬走了。

金环的卧房里，阿奎和忘川心中悲痛，放声大哭，阿珠失魂落魄，呆若木鸡。

白姬一行人来到了少吉的地下密室。

少吉的尸体还未收殓，仍旧与早上一样，横躺在罗汉床上。

白姬查看了少吉的尸体，又将罗汉床上的毒药瓶里的毒药和金环梳妆台上的丹丸对比了一番，得出了一个结论。

金环和少吉死于同一种毒药。——那是少吉新研制的非常剧毒的毒药。

圆肚白玉瓶里并不全部是毒药，只有几粒丹丸里混杂了些许毒药，有毒的丹丸和无毒的丸药混合在一起。

也就是说，如果金环每天服用美容丹丸，总有一天会吃到毒药，被毒死。至于哪一天被毒死，这说不准，全看天意。

今天金环运气差，吃到了有毒的丸药，就被毒死了。

白姬又让仆人带路，去了地下冰窖，检查了放在里面的花宝的尸体。

花宝的尸体保存在冰窖的低温之下，并没有腐烂，而是结了一层薄薄的冰。

花宝并非被毒死，而是身首异处，被外力攻击致死。

白姬细心查看蟾蜍的脑袋和身体，观察了一番伤口的皮肤，并且比划着做出要撕裂它的样子。——幸好阿奎和忘川不在，不然看见白姬这么比划，对弟弟的遗体不尊重，估计得跟她起争执。

仆人看见了，不敢得罪客人，只当没看见。

白姬问青冥，道：“青冥，你能把这只蟾蜍撕成这样吗？”

青冥看了看花宝的伤口，摇摇头，道：“即使能，也不会撕。如果跟他有仇恨，想要杀死它，那么打死、砍死、毒死、闷死、压死、吞掉这些都是很好的选择，没有必要撕裂他。撕裂他，自己不会舒服，还会被喷溅一身血液和蟾蜍的粘液，恶心死了。”

白姬喃喃道：“是啊。撕裂一只蟾蜍，可不像正常人会干的。”

元曜问道：“白姬，你知道是谁杀了花宝，少吉和金环夫人吗？”

白姬笑了，道：“轩之，你和青冥在这儿住了一晚，都弄不清楚凶手是谁，我才刚来不到一个时辰，怎么可能知道真相呢？”

冰窖太冷，元曜打了一个寒战，道：“小生的头脑跟一团乱麻一样，根本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白姬，这儿好冷，我们还是先出去吧。”

白姬点点头，道：“好。”

三人跟着仆人走出冰窖。

一路上，青冥开口道：“我觉得，最可疑的人是阿奎。”

元曜道：“青冥兄，何出此言？”

青冥道：“一般来说，凶杀案里，谁得利，谁最可疑。目前来看，阿奎最得利，金环死了，他就是五毒兄妹里的老大了，这五毒幽府以后由他作主了。”

白姬笑了，道：“青冥，你别忘了，他也成了孤家寡人。五毒兄妹不像你，你是一个可以雄踞一方的大妖怪，不需要依靠别人。它们本质上来说，十分弱小，必须唇齿相依，互相依靠，没有了金环的头脑，少吉的毒药，阿奎怎么对抗山君？以后，阿奎和忘川在邙山之中的生存，都会很艰难的。”

青冥不说话了。

元曜道：“白姬，小生还是怀疑阿珠姑娘。总觉得，她最可疑。”

白姬没有反驳元曜，道：“我们去找阿珠聊一聊吧。”

白姬、元曜、青冥离开了冰窖，又回到了金环的卧室。三人还没进卧室，走在外面的走廊上时，就听见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阿奎、阿珠、忘川三人起了争执，正在用言语互相攻击。

阿珠冷冷地道：“三娘子，这下子，你称心如意了吧？”

忘川道：“阿珠，你不要血口喷人，如今这个局面，我们手足凋零，正是你想看见的。”

阿奎在话语之间，偏袒心上人阿珠，道：“三妹，不许对阿珠无礼。”

忘川气结，一时之间情绪有些失控，开始攻击阿奎，道：“二哥，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嫉恨大姐，一直想要她死。如今这样子，肯定是你和阿珠联合起来，一个一个地杀死我们。我们都死了，你就好跟阿珠双宿双飞，独占五毒幽府。从此以后，没有大姐压你一头，没有四弟给你找茬，一切你说了算，阿珠也替她哥哥报了仇。”

阿珠听见替哥哥报仇这句话，一瞬间脸色变得煞白。

阿奎十分生气，他扬起手，狠狠地打了忘川一个耳光。

忘川的脸瞬间肿了起来，嘴角也流下了鲜血。

忘川恶狠狠地瞪着阿奎。

阿奎不解气，扑倒了忘川，挥舞拳头，继续打她。

阿奎人高马大，体型壮硕，忘川身形纤细，十分瘦弱，忘川被阿奎打，根本无力还手，鲜血流下了嘴角。她的眼神开始变得冰冷而空洞，染血的嘴角浮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阿珠看见这一幕，一瞬间变得十分惊恐，她浑身瑟瑟发抖，一步一步地退缩着，逐渐退到了罗汉床边。

阿珠用双手抱着头，把头埋在了黑暗里，痛苦地蹲在了金环的尸体边。

白姬、元曜、青冥进来时，正好看见阿奎在打忘川。

元曜大惊之下，急忙扑上去，扯住阿奎。

“快住手。你怎么能打忘川姑娘呢？！”

阿奎这才恢复了理智，他低头看着自己染血的手，张口想要辩解什么，却说不出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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