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噩梦

异兽在月光下吞噬彩烟的同时。

南市，缥缈阁。

二楼，卧室中，白姬睡得十分香甜。

睡梦中，是西方极乐天，白姬梦见自己已经成为了众佛之祖。

金光佛地，妙法众生，白姬优雅地端坐在莲花宝座上，双手放在膝上，结智慧手印。她的头发梳作水波纹髻，还露出了一对龙犄角，穿着一身金色的半披肩袈裟。她浑身散发出万道金光，身后是一轮灿烂辉煌的无相法轮。

白姬的面前，跪坐着几千佛陀菩萨，几万名善男信女，他们正在聆听白姬传授佛法。

白姬的左边，，突兀地站着一只小黑猫。

小黑猫抱着鱼。

白姬的右边，突兀地站着一名青衫书生。

小书生抱着书。

突兀的地方不太重要，甚至有些模糊，它们不是这场美梦的重点。

重点是，白姬在这场美梦里成了佛祖，正在给众生普法。

白姬十分开心，十分满足，她坐在众佛陀菩萨之上，在梦中尽情地享受着心愿达成的快乐。

如是我闻，天花乱坠。

白姬口若悬河，对着众生滔滔不绝地传授自己的教义。

突然，天空猛地裂开，一只巨大的手掌从天而降。

“龙妖，休得妖言惑众！还我莲花宝座——”

伴随着浑厚的佛音，那只巨掌兜头朝白姬压了下来，将她笼罩在无尽的黑暗之中。

白姬继续做梦，她梦见了雪山地渊，为了得到盘古之力，她亲手杀死了魔化的冰夷。生离死别，她十分痛苦，心哀如死，从此失去了心。

白姬梦见了鲸落之屿上，她沉迷于杀戮之中，不断地挑起战争，让战败的各部族献祭，妄图用鲜活的生命来填补自己内心的空洞。鲸落之屿周围的海域，都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白姬还梦见了天地大战之后，她被困在七宝莲池之底，冰冷的枷锁捆缚住她，每天都有寒冰侵体与业火焚烧，让她在冰与火的煎熬中洗涤自己的罪孽。

那是白姬最痛苦的记忆，噩梦让有意尘封于心灵深处的记忆苏醒。

白姬在睡梦中皱紧了眉头，发出了痛苦的梦呓。

一楼，元曜的卧室中。

小书生睡得香甜，他正在做一场美梦。

春天，阳光明媚，百花盛开。

元曜、白姬、离奴在郊野举行一场春日宴。

参加宴会的人与非人很多，非人有胡十三郎、玉鬼公主、阿黍、凤炽、鬼王、玳瑁、波罗蜜、夜叉等等，参加宴会的非人有韦彦、裴先、韦非烟、光臧国师、玄奘、王维等等，都是在各种事件中认识和结交的朋友们。

开满鲜花的草地上放置着一张巨大的梨花木桌案，桌案上摆满了各色美食与美酒，朋友们围着桌案而坐，一起举杯畅饮，欢声笑语，无比快乐。

在元曜的梦里，白姬文雅温和，谦恭有礼，她作为宴会的主人与客人们寒暄，张嘴之乎者也，满口仁义道德，言谈举止之间，十分遵循圣贤之道。

在元曜的梦里，离奴也不再嚣张跋扈，而是乖巧温柔，它关心着每一个客人，体贴地给大家烤美味的鱼，热情地为大家斟葡萄酒。

春日宴会，大家和睦相处，欢歌笑语，一切都是那么地和谐愉快。

突然，像是一场雷暴雨骤降，一道阴影降临在宴会上。

那是一个巨大的六臂佛魔。

正是魔尊波旬。

波旬满脸狰狞之色，嚣张地狂笑着，掀翻了摆满美食的桌案，惊散了宴会上的人与非人，开始了他的杀戮。

韦彦最倒霉，因为波旬就降临在他的身后，他逃跑不及，被六臂佛魔捉住，撕成了两半。

“丹阳——”

元曜十分悲伤，哭道。

波旬又开始追逐裴先，裴先也没跑掉，被波旬一掌拍死。

“仲华——”

元曜伤心欲绝，哭道。

大家急忙奔逃，波旬的体型越变越大，仿佛巨人一样，开始疯狂杀戮。他一会儿拍死光臧国师，一会儿吞下胡十三郎，一会儿又踩死玉鬼公主，一会儿又捉住了离奴。

元曜十分着急和心痛，他想冲上去与波旬对抗，可是却又敌不过他。他试着跑上前去，却怎么也移动不了。

白姬化作一条白色巨龙，在半空中与六臂佛魔缠斗。

天空瞬间阴云密布，电闪雷鸣。

白龙与六臂佛魔恶斗，逐渐有些体力不支，敌不过对方。

六臂佛魔伸开巨臂，一只手臂抓住白龙的头，一只手臂抓住白龙的尾巴，开始发力，要将它扯作两段。

元曜十分痛苦，万分焦虑，他的头脑中一片黑暗，心脏仿佛要裂开一样。

睡梦中，元曜痛苦地呻吟着，他心脏的位置，开始发出一缕一缕的黑气。

里间中，黑猫昏沉地睡着。

离奴做了一个梦。

梦里，是一个平淡的午后，在缥缈阁的后院，白姬、元曜闲来无事，一起喝茶聊天。

离奴和胡十三郎一起在草地上用红泥火炉烤鱼，他俩在比赛谁烤出来的鱼更香更美味。

赌注是香鱼干和胡芦鸡。

如果离奴赢了，胡十三郎就给离奴买一个月份量的香鱼干。

如果胡十三郎赢了，离奴就请他吃一个月的胡芦鸡。

裁判是白姬和元曜。

跟平常一样，离奴和胡十三郎一边较劲，一边不时地拌一下嘴，损一下对方的厨艺。

因为离奴擅长吵架，可以轻松地一心二用，它用心烤鱼的同时，不影响顺嘴损几句胡十三郎。

胡十三郎要分心回嘴，就没注意炭火。

眼看着，胡十三郎的鱼烤糊了。

离奴十分开心，觉得能赢得一个月的香鱼干了。

谁知，夜叉突然闯进了缥缈阁。

夜叉穿着一身服丧的麻衣，它一看见离奴，就顿脚道：“黑猫！你还有心思在这里烤鱼吃，你妹妹玳瑁死了！”

“啊？！！”

离奴震惊。

夜叉挥舞着哭丧棒，道：“不知道从哪里来了一个偷吃了仙丹的蜈蚣精，它带着一众妖鬼跑来平康坊跟恶鬼道抢地盘。玳瑁想立功，主动打头阵，活活地被蜈蚣精咬死了。鬼王陛下和我们都在给玳瑁办丧事，你是它的亲哥哥，快去奔丧，在下葬前看你妹妹最后一眼吧。”

“……”

离奴只觉得天旋地转，眼前发黑，几乎站立不稳。

离奴的烤鱼早已经掉进了火炭里，瞬间糊透了。

离奴心中难过，十分痛苦。

睡梦中，黑猫发出了痛苦的梦呓。

太初宫，上阳殿。

武则天已经在龙床上睡下，正在沉沉入梦。

在梦里，武则天身穿九龙华袍，头戴白玉冕琉，她高坐在明堂之上，接受百官公卿的跪拜，万国使节的来朝。

在梦里，大周帝国河清海晏，国力日渐强大，版图比大唐扩大了三倍。

在梦里，国家府库里堆满了金银布帛，含嘉仓里堆满了稻米，因为堆积不下，还需要动工修建更大规模的仓库。

百姓也安居乐业，民间无疾苦，人人皆称赞女帝是一位旷世明君。

武则天本来在王图霸业的美梦里徜徉，心情愉快。

不知道怎么回事，梦境突然变幻了，武则天又梦见自己逐渐老去。

铜镜中，女帝白发苍苍，皱纹爬上了眼角，牙齿也逐渐掉落。

女帝垂垂老矣，生了一场重病，躺在龙床上，她的心头涌起一阵无力感，只觉得快要掌握不住帝国的权力了。

突然，皇宫开始起火，寝宫外传来兵戈厮杀之声。

武则天强撑着支起身体，向殿外望去。

老眼昏花中，垂死病中的女帝看见一群文臣武将簇拥着她的儿子闯入殿中。

面对着垂老无力的女帝，这些臣与子一改曾经的顺服与谦恭，恶狠狠地逼迫女帝退位，将权柄交出来。

武则天十分痛苦，却又无能为力。

睡梦中，武则天皱起了眉头，发出了痛苦的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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