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章 幽冥碎境

冰冷、死寂、沉重。

这是孟凡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他仿佛置身于一片粘稠的灰色液体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全身撕裂般的剧痛，吸入肺腑的并非空气，而是浓郁到令人窒息的精纯幽冥气息。

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片永恒的灰蒙。没有太阳，没有月亮，也没有星辰，只有一片均匀、压抑、仿佛凝固了的灰色天幕，散发着微弱而冰冷的光。大地是暗沉的黑褐色，龟裂干涸，寸草不生，只有一些扭曲、焦黑的枯木残骸，如同垂死挣扎的怪物爪牙，指向天空。

空气中弥漫着绝望与衰亡的味道，灵气（如果还能称之为灵气的话）稀薄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取而代之的是无所不在、无孔不入的幽冥死气。这里仿佛是生命绝迹的终点，万物归墟的残骸。

“这里……就是裂缝之后？”孟凡挣扎着想要坐起，却牵动了全身的伤势，忍不住闷哼一声。他内视自身，情况糟糕透顶。

肋骨断了数根，内脏受创，经脉因为过度催动混沌源气和承受金丹一击而多处受损，灵力运转晦涩。最麻烦的是左臂，那变异的幽冥印记在进入这片空间后，仿佛回到了主场，幽光流转，活性大增，正不断吸收着周围的幽冥死气，试图冲破混沌源气的封锁，向他全身蔓延。皮肤下灰黑气流与银乌光芒的纠缠更加激烈，整条左臂冰凉刺骨，几乎失去知觉。

而怀中的巡天仙镜碎片和黑铁片，则彻底沉寂了下去，仿佛被这片天地的规则所压制。

他强忍着剧痛和眩晕，环顾四周。他坠落的地方像是一片荒芜平原的边缘，远处依稀可见扭曲的山脉轮廓，以及更远处一些影影绰绰、仿佛巨大残骸般的阴影。

“必须尽快离开这里，找个相对安全的地方疗伤，压制印记。”孟凡心中紧迫。这片天地给他的感觉极其危险，那无处不在的幽冥死气无时无刻不在侵蚀着他的生机，若非混沌源气本质特殊，恐怕他早已被同化成一具行尸走肉。

他尝试感应影枭留下的“追魂引”，却如同石沉大海，没有任何回应。看来这片空间彻底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

他拄着勉强召回的破煞枪（枪身黯淡，煞气消耗严重），踉跄着站起身，选了一个看似幽冥气息稍弱、有残骸遮蔽的方向，艰难前行。

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背负着千斤重担。幽冥死气不断试图钻入他的毛孔，侵蚀他的经脉，他必须分出一部分心神持续运转《源轮诀》，以混沌源气艰难抵御。

沿途所见，皆是破败与死寂。破碎的骨骸（有些巨大得不似人形）、腐朽的兵器碎片、坍塌的古老建筑残垣……一切都蒙着一层厚厚的灰色尘埃，仿佛经历了万古岁月的洗礼。

这里像是一片古战场的废墟，又像是一个破碎世界的残片。

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孟凡终于找到了一处相对完整的遮蔽所——半截插入地下的、巨大兽类头骨的内部空间。头骨骨质漆黑，坚硬无比，内部空间勉强能容纳他蜷缩其中。

他立刻盘膝坐下，吞下几颗疗伤丹药，全力运转功法。丹药入口，药力化开，却仿佛受到了此地规则的压制，效果大打折扣。他只能依靠《源轮诀》和混沌源气本身，缓慢修复伤势，同时与左臂的印记展开拉锯战。

混沌源气如同最坚韧的防线，死死守住心脉与识海，并将侵入经脉的幽冥死气一点点磨灭、转化。但那印记如同一个扎根在他体内的毒瘤，源源不断地从外界汲取力量，顽固异常。

时间在这片灰蒙的世界里失去了意义。不知过了多久，孟凡的伤势勉强稳定下来，不再恶化，但距离恢复还差得远。左臂的印记依旧蠢蠢欲动。

他不敢久留，稍作调息后，便再次踏上路途。必须找到离开的方法，或者至少找到能有效压制印记、补充灵力的地方。

他又跋涉了许久，翻过一座由无数兵器碎片堆积而成的“小山”，眼前的景象让他骤然停步。

前方不远处，大地断裂，形成一个巨大的深渊。而在那深渊的对岸，并非无尽的黑暗，而是一片相对“完整”的区域——那里矗立着一片连绵的、风格古老而诡异的黑色宫殿群！

那些宫殿通体由一种暗沉如墨的巨石砌成，棱角分明，线条硬朗，带着一种冰冷的秩序感，与周围环境的混乱破败格格不入。宫殿大多残破，坍塌了近半，但依旧能看出其昔日的宏伟规模。最令人心惊的是，其中最高的一座主殿，虽然也布满裂痕，却依旧巍然耸立，殿顶似乎有什么东西，正散发着一种吸引孟凡左臂印记的、若有若无的波动。

“宫殿……幽冥道的遗迹？”孟凡心中震动。这片破碎的幽冥之地，竟然还保留着如此规模的建筑群？那主殿中的波动，又是什么？是否与离开此地有关？

他仔细观察深渊，深不见底，弥漫着混乱的空间波动和毁灭气息，显然不是能轻易跨越的。而通往对岸的唯一路径，似乎只有一条横跨深渊的、由无数黑色锁链连接而成的残破吊桥。

吊桥在灰蒙的天光下微微摇晃，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去，还是不去？

前方可能是机遇，更可能是绝境。

孟凡看着对岸那片沉默的黑色宫殿群，又感受了一下左臂那蠢蠢欲动、仿佛受到召唤的印记，眼神逐渐坚定。

他没有太多选择。留在这片荒原，迟早会被幽冥死气耗死，或者被印记彻底控制。而对岸，至少有一线希望。

他调整了一下呼吸，握紧破煞枪，迈步走向那座仿佛通往幽冥深处的残破吊桥。

脚步踏上那冰冷、滑腻的锁链，整个吊桥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剧烈晃动起来。深渊之下，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睁开，投来冰冷贪婪的注视。

孟凡屏息凝神，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向那片未知的古老殿群。

他的到来，似乎惊醒了这片沉睡万古的死寂之地。在他看不见的宫殿阴影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缓缓动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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