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章 生死逃亡
山路愈发陡峭,林木也更为稠密。身后的追兵似乎被暂时甩开了一段距离,枪声变得稀疏,但日军那带着“汪汪”声的犬吠,却如同跗骨之蛆,紧紧咬在后面,凶险难熬。
“不能停!鬼子带着狗,循着味儿就能追上来!”赵得柱喘着粗气,声音嘶哑,他一把抹去溅到眼皮上的血和汗,眼神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环境,“往那边断崖走,那边有水,能冲冲味儿!”
王飞几乎到了极限,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气,左臂已经痛到麻木,只是沉重地耷拉着,随着奔跑无助地晃动。栓子见状,连忙架住他另一条相对完好的胳膊,半拖半扶地跟着队伍。
大牛端着那挺打光了子弹的歪把子机枪,像抱着一根烧火棍,呼哧呼哧地跑在最后面断后,额头的伤口简单用破布条勒着,血暂时是止住了,但看上去格外狰狞。
终于,隐约听到了水流声。穿过一片密不透风的竹林,一条狭窄但湍急的山溪出现在眼前。
“快!所有人,踩水里走!往上走!”赵得柱率先跳进及膝深的溪水中,冰冷的溪水让他打了个激灵,但也瞬间驱散了些许疲惫。
王飞被栓子扶着踏入溪流,刺骨的寒意让他几乎惨叫出声,但同时也让昏沉的头脑清醒了不少。他知道,这是摆脱军犬追踪最有效,也几乎是唯一的方法。
几人逆着溪流,深一脚浅一脚地向上游跋涉了数百米,直到确认完全掩盖了足迹和气味,赵得柱才示意大家在一处水流相对平缓、岸边巨石林立的拐弯处上岸。
“歇……歇五分钟!”赵得柱靠在湿滑的岩石上,胸膛剧烈起伏,警惕地听着下游的动静。
追兵的声音似乎被水流声和复杂的地形隔绝了,暂时听不到了。
王飞瘫坐在一块长满青苔的石头上,几乎虚脱。他撕开早已被血浸透、又被溪水泡得发白的衣袖,查看左臂的伤口。果然,简单的包扎早已失效,伤口外翻,皮肉狰狞,还在不断渗着血水。
“妈的……”他低骂一声,试图用牙齿配合右手,重新包扎,但剧烈的疼痛让他双手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别动!”赵得柱走了过来,从自己破烂不堪的军装内衬里,小心翼翼扯下一块相对干净的布条,又从一个防水的小油纸包里倒出最后一点磺胺粉——这是他们视若珍宝的消炎药。
他动作熟练地帮王飞清理伤口,撒上药粉,然后用布条紧紧捆扎起来。整个过程,王飞咬紧牙关,额头上青筋暴起,愣是没哼一声。
“是条汉子。”赵得柱包扎完毕,拍了拍王飞的右肩,语气里带着赞许,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他见过太多受伤的弟兄,能像王飞这样硬扛的不多。
“队长,老徐他们……应该安全了吧?”栓子一边拧着湿透的裤腿,一边担忧地问。
“嗯,三号点隐蔽,老徐路熟,带着伤员,只要不被鬼子大队黏上,问题不大。”赵得柱点点头,但眉宇间的忧虑并未散去,“我们现在得想办法去二号备用会合点跟他们会合。”
他摊开一张被水浸湿、字迹有些模糊的简陋地图——那是他用缴获的日军地图和自己侦察的记忆手绘的。
“我们现在大概在这个位置,”他指着一个点,“二号点在东北方向,隔着两座山梁。鬼子这一闹腾,主路肯定不能走了,只能翻山。”
这意味着更远的路,更艰难的行军,尤其是对于王飞这样的重伤员。
王飞看着地图上那蜿蜒曲折、代表山脊的等高线,深吸了一口气,用右手撑着想站起来:“我还能走。”
“不能走也得走!”赵得柱语气斩钉截铁,“落在鬼子手里,比死还难受。”他目光扫过仅存的几名弟兄,“都喘过气了吧?走!”
休息了片刻,体力稍有恢复,但疲惫和伤痛是更深层次的东西。队伍再次沉默地出发,钻进茫茫林海。
这一次,王飞不再是被动地跟随。他强迫自己记住赵得柱选择的路线,记住那些作为标记的奇特树木或岩石,记住如何利用地形隐蔽,如何更节省体力地攀爬。他开始真正理解,在这片被敌人占据的土地上,个人的力量何其渺小,而像赵得柱他们这样,依靠对地形的熟悉、丰富的经验和彼此间的默契配合,才能在夹缝中求得一线生机。
山路崎岖,荆棘密布。每走一步,都伴随着沉重的喘息和伤处的隐痛。但没有人抱怨,没有人掉队。大牛依旧沉默地垫后,不时回头警戒;栓子则尽量走在王飞前面,为他拨开过于茂密的枝杈。
夕阳西下,林中的光线迅速暗淡下来。温度也开始降低。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被山风一吹,冷得人直打哆嗦。
“天快黑了,得找个地方过夜。”赵得柱停下脚步,观察着四周,“夜里赶路太危险,而且鬼子一般不敢夜里在深山里乱窜。”
他们找到了一处山崖下的凹陷,像一个小小的浅洞,勉强能容纳几人避风。
“不能生火。”赵得柱言简意赅。火光和烟雾在夜里是致命的信号。
几人挤在狭小的空间里,靠着岩壁坐下,分享着最后一点炒面和仅存的半壶水。炒面混着冷水,形成糊状,艰难地咽下,聊以充饥。
夜色彻底笼罩了山林,四周一片死寂,只有不知名的虫鸣和远处偶尔传来的几声狼嚎。寒冷和饥饿如同无形的刀子,切割着每个人的意志。
王飞靠着冰冷的岩石,受伤的左臂传来一阵阵抽痛,让他无法入睡。他借着从岩缝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着身旁这几个衣衫褴褛、伤痕累累,却依旧保持着警惕和战斗意志的军人。
他们是谁的丈夫,谁的父亲,谁的儿子?他们本应在田间劳作,在集市叫卖,享受平凡的生活。但战争摧毁了一切,将他们变成了山野间的幽灵,与死亡共舞。
赵得柱似乎也没睡,他抱着枪,耳朵微微耸动,倾听着夜间的任何异响。
“赵队长,”王飞低声开口,打破了沉寂,“你们……一直这样?”
赵得柱沉默了一下,在黑暗中,他的声音低沉而平静:“差不多吧。大部队撤了,我们留下,收拢掉队的弟兄,骚扰鬼子补给线,能打一下就打一下,打不过就跑。这山里,就是我们的家,也是我们的战场。”
“家……”王飞咀嚼着这个字眼,心中五味杂陈。
“是啊,家。”赵得柱的声音里透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虽然破败,虽然危险,但只要还有我们在,这里,就还是中国的地方。”
简单的话语,却带着千钧之力,重重地敲在王飞的心上。
他不再说话,只是将右手中的步枪握得更紧。身体的疼痛依旧,内心的迷茫却在这一刻消散了许多。他看向洞外无边的黑暗,那黑暗之中,似乎有微光在闪烁。
那不是月光,那是希望,是即便身处炼狱,也绝不低头的抗争之火。
前路依旧漫漫,但方向,已然清晰。
(https://www.dindian55.com/html/4844/4844405/43817686.html)
1秒记住顶点小说网:www.dindian55.com。手机版阅读网址:m.dindian55.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