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虚假的温情

穗香院内，江风禾一动不动地躺在床榻上，一张小脸白里透紫，仿佛一个没有生命的纸人。

几个丫鬟围在她身边，手脚麻利地为她剥去湿漉漉的衣裳。

少女白皙的肌肤寸寸暴露在空气中，很快露出几道淡化的疤痕。

瞧见疤痕的瞬间，江月影登时红了眼眶。

她伸手抚上少女手臂上浅粉色的齿痕，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大姐，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滴落在江风禾手臂上，连同着那一声声道歉，在她心底激起阵阵涟漪。

被送出江府之前，她也曾真心疼爱过江月影，哪怕江月影跋扈，乖张，甚至时常欺负她，她也没想过报复，而是一心想将其拉回正道上。

直到她中毒离京那日，她听见江月影笑嘻嘻地同江崇光说：“终于送走那讨人厌的瘟神，真希望她就此死在庄子里别回来了。”

从那一刻起，她的心彻底寒了，她清楚地意识到，在这个家里，从未有她的容身之所，没有人把她当成家人看待。

“大姐，你醒醒，别吓唬我好不好？”江月影哭着摇晃长姐的身子，情绪逐渐失控：“求求你，不要死，你死了这世间就没人无条件地爱我了！”

“噗……”江风禾喷出含在嘴里的少量池水，喉中溢出激烈的咳嗽声：“咳咳咳……”

“大姐！”江月影瞬间止住眼泪，激动地看着榻上人儿，有些不确定道：“你……你醒了？”

她伸手想要去探长姐的鼻息，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握住。

“别怕……”江风禾没有睁开双眼，只一手虚虚撰住便宜妹妹的手，另一手在空中无力地胡乱挥舞，喉中发出沙哑的呓语：“滚……滚……不许咬我妹妹……”

闻言，江月影一愣，好容易止住的泪水瞬间决堤。

“大姐！”她一把扑在少女身上，双手死死盖着对方手臂上浅粉色的齿痕，声嘶力竭地哭道：“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前那样伤害你，你却还想护着我！”

“其实我一直知道你对我很好，我也不是故意欺负你，是大哥他，他告诉我爹娘的宠爱是有限的，我只有压着你，才能活得潇洒恣意。”

“爹娘的目光七成集中在大哥身上，剩下三成，根本不够你我平分，而你又那么优秀，哪怕不受爹娘喜欢，哪怕没有几次出门赴宴的机会，你也始终坦荡大方。”

“我怕，怕爹娘看见你的好，怕他们将剩下的爱全都给你，怕自己成为你那般被人忽视被人欺凌的小可怜。”

“大姐，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求你活下去，不要丢下我一人！”

“咳咳！”虚弱的咳嗽声响起，江月影猛然抬头，正对上一双温和的眸子。

“月影……”江风禾“吃力”地抬起手，轻轻拂去便宜妹妹眼角的泪，哑声道：“怎哭得这般厉害？”

“大姐！”江月影死死撰住长姐的腕子，将她略带薄茧的小手贴在自己脸上，依恋地来回蹭着：“你一直没动静，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瞧见一道白光，内里恍惚有阎王的神像，本欲上前去瞧，却听得反方向传来你的哭声，忍不住扭头，就瞧见你在哭鼻子。”江风禾唇瓣翕动，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容：“月影，你还需要我这个姐姐，真好，只要你需要我，我便不会死，姐姐会永远护在你身前。”

闻言，江月影表情有片刻的呆滞，泪水滚落得愈发汹涌。

她将自己埋入长姐怀中，身子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哽咽道：“我需要你，我永远需要你！”

“乖！”江风禾抬手轻轻抚了抚便宜妹妹柔软的头发，虚弱道：“别哭了，快回去吧！”

“大姐！”江月影微微抬起头，表情很是委屈：“你怎才醒过来就赶我走？”

“我昏过去前瞧见大哥跳下来救我，他因我受寒，爹娘想必非常生气，若此时你在我这，恐会被堂姐上眼药。”江风禾以只有二人能听见的气声言罢，在对方震惊的目光中弯起唇角，温柔安抚道：“我知你受制于她，有许多身不由己，如今我确定你还将我当成姐姐便够了！”

“大姐……”江月影眼眶再度泛红，眸中满是不可思议：“你……你不觉得委屈？”

“呵……”江风禾虚弱地笑笑，脑袋一歪再度陷入昏迷中。

“大姐！”江月影“蹭”地站起，对着屋内一众丫鬟厉声喝骂道：“你们干什么吃的，不会做事吗？”

言罢，不待有人接话她又继续骂道：“红雾和兰雀呢，她们死哪去了，怎请个大夫磨蹭这般久？”

“还有你们！”江月影伸手指向近前的几个丫鬟，瞪着双猩红的眼，活像要将人给生吞了：“你们几个，还不快去将大姐换上一床新被褥，再将她的湿发擦干，大姐若是因此重病，我饶不了你们！”

闻言，几个小丫鬟委屈地扁扁嘴，小声咕哝道：“方才是二小姐扑在大小姐身上，我们这才没能及时为大小姐清理……”

“啪！”清脆的巴掌声突兀响起，屋内登时安静得落针可闻。

江月影甩了甩打疼的手，叱骂道：“你们怎么敢跟我顶嘴的？平日里敷衍对待长姐也就罢了，现在连我都不放在眼里，莫非在你们看来，江府除了我爹娘兄长，便只有江心容这位堂小姐是主子？”

“奴婢不敢！”

小丫鬟们低头垂眼，身子不受控制地颤抖。

“还愣着做什么？”江月影再度竖起眉毛，没好气地骂道：“还不快动起来！”

“是！”小丫鬟们应声，瞬间忙活起来。

江月影看着床榻上任人摆弄的少女，眼底闪过一抹晦暗。

她在屋内来回踱步，须臾终是受不住煎熬，拔腿朝外行去。

才走出穗香院，就见红雾和兰雀领着个从未见过的大夫朝这边行来。

“你们怎么才来？”江月影蹙眉，厉声催促道：“动作快些！”

“是！”红雾和兰雀齐齐应声，扯着大夫就往院子里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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