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天伦之乐,大明不妙曲
乾清宫的鎏金铜炉里,龙涎香正袅袅娜娜地升腾着,将大殿穹顶的盘龙藻井熏得一片朦胧。
殿外的日头刚过午时,透过雕花窗棂洒进来的阳光,在金砖铺就的地面上投下细碎的光斑,却驱不散此刻殿内几分微妙的紧张——或者说,是独属于朱家父子的奇特氛围。
朱高爔站在丹陛之下,眼角的余光瞥到自家父皇朱棣那几乎要抽筋的眉眼。
这位刚刚在靖难之役中踏破金陵城门、坐上龙椅不足三月的永乐大帝,此刻正被粗麻绳结结实实地捆在殿中那根用来拴仪仗的盘龙柱上。
明黄色的龙袍被勒出几道不雅的褶皱,平日里威严的帝王相荡然无存,只剩下满脸的慌乱与求救。
可朱高爔只是轻轻挑了挑眉,便径直转身,走向殿角那张空置的紫檀木太师椅。椅子上铺着厚厚的白虎皮坐垫,一看便知是朱元璋的私藏。他动作自然地坐下,
“啧,这茶倒是晾得正好。”
他端起桌案上那杯微凉的雨前龙井,指尖触到温润的白瓷杯壁时,余光里朱棣的眼神已经从求救变成了控诉。
朱高爔慢悠悠地啜了口茶,心中却明镜似的,摆出了一副准备看大戏的悠闲姿态。
这一幕,看得被死死捆在柱子上的朱棣,是又气又急,心中,更是升起了一股无尽的羞耻与悲愤!
他为何不打算阻拦?
原因很简单。
其一,朱高爔看得出来,皇爷爷他们,压根就没准备下什么狠手。
别看父皇朱元璋此刻咋咋呼呼,一副要将老四扒皮抽筋的模样。
可他那眼神深处,却藏着一丝怎么也掩盖不住的、见到儿子后的欣喜与……骄傲。
这所谓的“家法”,与其说是惩罚,倒不如说,是父子之间,一种独特的、破冰的交流方式。
其二,这么闹一下,也能很好地,消除掉朱棣心中,因“造反”一事而产生的、对父兄的隔阂与心虚。
让他明白,在这个家里,他永远都只是那个排行老四的儿子和弟弟。
这,是必须要走的流程。
朱高爔这边想得通透,可被捆在柱子上的朱棣,却是欲哭无泪。
他本以为,自己靖难功成,君临天下,当上了这大明的皇帝,便再也没人,敢用那鞋拔子抽自己的屁股了。
却不曾想,今日,竟是遭了此等重创!
这感觉,让他这个永乐大帝,羞耻到了极点!
但,却又无可奈何,只能承受。
最让他看不爽的,还是自家那个,在历史上本该早已夭折的老四朱高爔!
这小子,看着他老子即将蒙难,竟是完全无动于衷!
甚至,还搬来板凳看戏!
简直是……大逆不道!
朱元璋见朱棣被捆在柱子上后,那一双眼睛,还在不断地飘忽,朝着朱高爔的方向,疯狂暗示,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好小子!
到了这个节骨眼上,还不知悔改?还想着搬救兵?
朱元璋随手,便从一旁的多宝阁上,抄起了一根用来打扫灰尘的鸡毛掸子。
他走到朱棣面前,抡圆了,便朝着他那穿着龙袍的屁股上,狠狠地抽了下去!
“啪!”
“让你小子造反!”
“啪!”
“让你小子不回咱消息!”
“啪啪啪!”
“让你笑!让你还敢笑!”
朱元璋一边抽,一边骂,那中气十足的咆哮,回荡在整个大殿之内。
一旁的朱标,见状,也是哭笑不得。
他象征性地上前,夺过父皇手中的鸡毛掸子,劝道:“父皇,父皇息怒,差不多得了,好歹……好歹四弟如今也是皇帝,您多少,给他留点面子。”
嘴上说着劝,可他自己,却也拿着那鸡毛掸子,不轻不重地,在朱棣的背上,敲了两下。
“四弟啊四弟,你让大哥说你什么好?有什么事,不能跟大哥,跟父皇好好说?非要走到这一步?”
这父子二人,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得,那叫一个天衣无缝。
而被抽的朱棣,疼倒是不怎么疼,可那份羞耻感,却是让他恨不得,当场找条地缝钻进去!
就在这父子三人,上演着一出“全武行”的时候,一旁看戏的朱高爔,也没闲着。
只见他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个造型无比奇特的、由黄花梨木制成的方盒子。盒子上,还镶嵌着一个古怪的、如同大喇叭一般的金色物件。
他将一个黑色的、圆盘状的东西,放了上去,又将一根细细的针,小心翼翼地,搭在了圆盘之上。
随即,他轻轻地,摇动了那盒子侧面的一个摇杆。
伴随着一阵轻微的“滋啦”声,一段无比悲怆、无比苍凉、又带着一丝莫名的、令人心碎的旋律,便从那金色的大喇叭之中,悠悠地,飘了出来。
而这曲子,不是别的,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大明不妙曲》!也名《朱棣快乐曲》!
朱高爔的内心,此刻也是充满了无奈。
他本来,真不打算,在这种场合,放出这首“神曲”的。
可眼前的场景,实在是……实在是太过应景,太过合适了!
一个正在被父兄混合双打的永乐大帝……
此情此景,若不配上这首BGM,简直,是天理难容!
没办法了,只能,委屈一下自家老爹了!
伴随着那悲怆的旋律,一段空灵而又充满了故事感的女声,缓缓唱起。
“花开又花谢,花满天。”
“是你忽隐又忽现。”
“朝朝又暮暮,朝暮间。”
“却难勾勒你的脸。”
“我轻叹浮生,叹红颜。”
“来来去去多少年。”
“半生的遗憾,谁来写……”
这歌声一响,正在“行刑”的朱元璋与朱标,动作,齐齐一愣。
一股莫名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悲伤感觉,毫无征兆地,便涌上了他们的心头。
他们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悲伤。
只是觉得,这曲子,这歌声,仿佛,唱尽了他们老朱家,那看似辉煌,实则,充满了无尽遗憾与悲凉的一生。
而作为“受刑者”的朱棣,在听着这曲儿的时候,整个人的状态,却发生了无比奇特的、一百八十度的转变。
他那张原本充满了羞耻与悲愤的脸上,竟是缓缓地,露出了一抹,无比畅快,无比惬意的表情。
他甚至闭上了眼睛,仔细地,聆听着那悲伤的旋—律,口中,还喃喃自语道:
“咦?这曲子,倒是不错……”
“怎么……怎么听着,竟有种死了爹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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