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老同学
午后的阳光透过遮阳伞的缝隙，在白色圆桌上投下斑驳的光点。林星晚用小勺轻轻搅动着杯中的拿铁，奶沫拉花渐渐晕开。对面坐着陈烁和另外两位初中同学——活泼外向的文艺委员李瑶和总是慢半拍的宅男张鑫。
“诶——真的假的？星晚你遇到沈照野了？”李瑶眨着大眼睛，声音里满是惊讶，“就是那个…初中三年加起来没说超过十句话的沈照野？他在万象城开店？”
林星晚轻轻点头，镜片后的眼神平静：“嗯，一家叫‘随光’的小铺。卖旧书和杂货，也接些…小委托。”她省略了素描本上的侧影。
“哇哦，”陈烁灌了一口冰美式，小麦色的脸上露出感兴趣的笑容，“挺厉害嘛！当年就觉得他挺独来独往的，没想到现在自己当老板了。周老师好像也认识他，说他店里很适合小憩，找个机会去看看吧？毕竟是老同学。”
张鑫推了推厚厚的眼镜，小声嘀咕：“…去了要说什么啊？‘好久不见，你还记得我吗’？感觉好尴尬…他那种阴沉系…”
“喂喂，别这么说嘛！”陈烁拍了拍张鑫的肩膀，笑容爽朗，“都是同学，叙叙旧聊聊天怎么了？说不定他现在变健谈了呢！”
李瑶则歪着头：“不过…初中那会儿，他好像确实有点难以接近呢。星晚，你觉得呢？他现在好说话吗？”
林星晚搅拌咖啡的动作顿了顿，眼前浮现出那双寂寥空茫的眼睛和疏离的神情。“…嗯，还是…不太容易接近的样子。”她轻声说，语气中立，“感觉…他可能不太想被打扰。”
陈烁却毫不在意地挥挥手：“没事！交给我！周老师说周末带我们去他店里坐坐，就当捧场嘛！星晚你也一起来吧？”
林星晚看着陈烁一脸“包在我身上”的现充自信，轻轻叹了口气：“…别把事情搞得太热闹比较好。他毕竟是沈照野。”
华灯初上。林星晚抱着素描本，鬼使神差地绕到了万象城背街的老街区。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站在了“随光小铺”的斜对面。
小店亮着暖黄色的灯光，透过玻璃门，可以看见里面的情景。沈照野站在柜台后面，手里拿着雪克杯，正神情专注地摇晃着。动作流畅而稳定，侧脸在暖光下显得比白天柔和些许，甚至…有点格调。
“他居然还会调酒？”
她正看得出神，一个温和的声音在身边响起：“姑娘，找沈老板有事吗？”
林星晚吓了一跳，转过身，看见一位头发花白、面容慈祥的老奶奶，手里还端着一个冒着热气的饭盒。
“啊，没有没有，”林星晚连忙摆手，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好奇看看。”
王奶奶笑了笑，眼角的皱纹舒展开：“这样啊。沈老板他啊，虽然年纪轻，话也不多，但可是个热心肠的好孩子。街坊邻居有点什么小麻烦，他能帮的都悄悄帮了。关键是，做什么像什么，总是一副小大人的可靠模样呢。”她的语气里带着长辈的疼惜和骄傲。
热心肠…可靠…小大人…
这些词和林星晚记忆中那个阴郁沉默的男生，以及白天看到的那份疏离感，微妙地重叠又矛盾着。
或许…不去打扰他比较好？林星晚心想。贸然出现，打着“老同学”的旗号，会不会反而让他想起初中那些并不愉快的、被孤立或被忽视的旧事？那些回忆，对谁来说，都不算值得重温的“叙旧”素材吧。
她对王奶奶礼貌地笑了笑：“谢谢您，我没什么事。先走了。”说完，她抱着素描本，转身融入了夜色中。
她刚离开不久，叶知微别着猫爪工牌，脚步轻快地走向“随光小铺”。她瞥见前方一个抱着素描本的女生背影消失在街角，微微一愣。
“咦？那个背影…好像星晚学姐啊…”她小声嘀咕，“不过，学姐回家不是这个方向吧…大概看错了。”
林星晚刚回到住处，手机就“叮”地一声亮起。是陈烁发来的信息，带着他一贯的、有点吵嚷的活力：
【陈烁】：星晚！搞定！周老师答应周末带我们去沈照野的店了！据说他调的无酒精莫吉托超赞！我还拉上了李瑶和张鑫！你也一定要来啊！毕竟是难得的同学聚会嘛！(≧?≦)?
林星晚看着手机屏幕，仿佛能听到陈烁那大大咧咧的声音。她无奈地扶额，叹了口气，指尖在屏幕上敲打回复：
【林星晚】：…我就知道。别把事情搞得太夸张啊…他可是沈照野。怎么说也不是喜欢热闹的类型吧？
短信发送成功。她放下手机，走到窗边，望着窗外城市的夜景。
周末吗…
她眼前再次浮现出暖黄灯光下，那个摇晃雪克杯的、带着几分陌生成熟气质的侧影，以及王奶奶那句“热心肠的好孩子”。
心底深处，一丝极其微小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好奇心，悄悄萌芽。
周六下午，“随光小铺”内弥漫着淡淡的旧书纸墨香和若有若无的薄荷草清气。沈照野正低头核对着一本周刊的订单，门上的铜铃清脆地响了起来。
“老板！我们来了！”周扬充满活力的声音率先打破了宁静。他侧身让进身后的人，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
沈照野抬起头，目光越过周扬，落在了跟进来的两人身上。他的动作几不可查地顿了一下。
是…他们。
站在前面的是陈烁，穿着印有夸张logo的卫衣，头发似乎精心抓过，浑身散发着运动系现充特有的、仿佛用不完的能量。沈照野对他印象不深，只记得初中时他似乎总是篮球场上的焦点，身边从不缺朋友，和自己这种角落生物属于两个世界。
而稍稍落后半步，安静站着的，是林星晚。她换了件浅色的针织开衫，戴着那副细框眼镜，怀里依旧抱着那个素描本，眼神有些飘忽，似乎不太习惯这种社交场合。沈照野的脑海里瞬间闪过年初中毕业照上那个总是低着头的安静女生，以及前几天在街角和她隔着玻璃窗的短暂对视。
他从未想过，几天前才偶然瞥见的老同学，会以这种方式，如此突兀地出现在自己这方小小的天地里。而且…还是和周扬、叶知微一起。一种微妙的、仿佛平静水面被投下石子的涟漪感，在他心底悄然扩散开。
“打扰了，沈老板。”叶知微也从后面探出头，轻声打了个招呼，脸上带着些许不好意思。
“…嗯。”沈照野放下手中的订单，从柜台后站起身，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点了点头。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窗台那盆薄荷草，仿佛想从中汲取一点镇定。
“老板，这是我哥们儿陈烁，还有他同学林星晚，都是…呃，你初中同学！”周扬大大咧咧地介绍着，完全没察觉到空气中开始弥漫的细微尴尬，“他们说好久没见，正好听说你这儿环境不错，就来坐坐，顺便…叙叙旧？”
叙旧？沈照野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他和这两位…有什么旧可叙吗？记忆里的初中三年，除了毕业照上模糊的同框，几乎是一片空白。他甚至不确定对方是否还记得自己这个“角落同学”。
但周扬和叶知微都在，他不能直接下逐客令。
“随便坐。”他最终只是用平淡的语气说道，转身走向角落的小茶几，开始准备茶水。动作略显僵硬，带着点被迫营业的生疏感。
陈烁倒是完全不客气，一屁股坐在了靠窗的旧沙发上，好奇地打量着店里的陈设：“哇哦，这店真有感觉！沈照野，可以啊你！当年真没看出来！”他的语气自来熟，带着现充特有的、仿佛能融化一切隔阂的热情，或者说，迟钝。
林星晚则显得有些拘谨，她选了离门口稍近的一张单人扶手椅坐下，将素描本轻轻放在膝上，目光低垂，偶尔飞快地抬眼扫一下沈照野忙碌的背影，又迅速移开。
周扬和叶知微也找了位置坐下，小铺里一下子多了四个人，空间顿时显得有些拥挤，空气也仿佛变得粘稠起来。
沈照野端着茶盘回来，将几杯冒着热气的普通绿茶放在每个人面前。过程中，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几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周扬的期待，叶知微的关切，陈烁的好奇，以及…林星晚那种安静的、似乎带着点探究意味的注视。
“谢啦老板！”周扬端起茶杯吹了吹。
“谢谢。”叶知微轻声道。
“谢了，老同学！”陈烁咧嘴一笑，试图拉近距离。
林星晚只是微微颔首，低声道：“…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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