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你母亲已与苏家断亲
苏府坐落在一条清净的巷弄深处,门庭朴素而雅致,只悬着一块乌木匾额,上书“清芬世守”四个清隽大字,乃是苏老太爷亲笔。
苏惊墨甫一下马,便踉跄着冲上前用力拍响门环。不过几声,那扇略显斑驳的木门便“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两位妇人带着几名仆妇迎了出来。
当先一位身着靛蓝色素面杭绸褙子,发间只簪一支素银簪子,面容温婉,眉眼间带着挥之不去的忧色,正是苏惊墨的母亲,二房媳妇王氏。
王氏一见儿子满身尘土、脸颊带伤的模样,心疼得立刻上前:“墨儿!怎么摔成这样!快先进来收拾一下!”
王氏身后半步站着一位身穿藕荷色长裙的妇人,乌发梳得一丝不苟,簪着成套的珍珠头面。她唇角天生微微上翘,似总带着三分笑意,正是苏家长房媳妇林静薇。
那林静薇的目光越过众人,精准地落在云昭脸上,眸中闪过一抹讶异:“这位姑娘是……也太像了!”
此言一出,王氏这才真正将注意力放到云昭身上,仔细看去,也不由得怔住。
云昭步履从容地走上前:“晚辈云昭,特来为府上苏山长诊治。”
王氏闻言,面上浮现一丝迟疑:“云姑娘有心了。只是你年纪尚轻,家翁的病况又颇为复杂……”
“娘!”苏惊墨顾不上礼仪,扯住母亲的衣袖低声快速耳语了几句。
王氏脸色微变,再看向云昭时,目光中已带上了几分不易察觉的期盼与信任。
她侧身让开道路,语气真诚了许多:“既如此,有劳姑娘费心,请随我来。”
林静薇的目光却似不经意般,扫过一直沉默立于云昭身侧的萧启。见他衣着看似寻常,但气度尊贵,龙章凤姿,绝非寻常之辈,她眼底精光一闪,语气亲昵中带着一丝探究:
“惊墨,你这孩子,来了贵客也不给大伯母引见?总不能什么人都往你祖父屋里请,若是冲撞了……”
“放肆!”李副将一步踏前,声如洪钟,毫不客气地打断了林静薇绵里藏针的话语,“此乃当朝秦王殿下!岂容你在此妄加揣测!”
林静薇被这突如其来的厉喝与“秦王”名号骇得脸色一白,方才那恰到好处的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云昭与萧启并未过多理会林静薇的刻意刺探,并肩快步踏入苏府。
府内庭院不深,却布局清雅,随处可见修剪得当的翠竹与芭蕉。一行人穿过一道月洞门,很快便来到一处较为僻静的院落,进了正房。
屋内光线有些晦暗,弥漫着浓郁的药味,乌压压挤了不少忧心忡忡的女眷和仆从。
云昭甫一进门,不待她开口,李副将已再度朗声道:“秦王殿下驾到,闲杂人等暂且退避,莫要妨碍贵人!”
屋内众人闻言,皆是悚然一惊,纷纷跪地行礼,又敬畏惶恐地让开一条通路,目光不由自主地汇聚在萧启与云昭身上。
云昭目光迅速扫过室内,眉头微蹙,直接吩咐道:“把帘子都拉开,窗户打开通风。”
一个站在床尾的少女却蹙起细眉,语气透着几分倨傲:“你是何人?祖父需要静养,贸然开窗,若是着了风寒,你担待得起吗?”
这少女正是林静薇之女,名唤苏玉嬛,素以才情自诩。此时见云昭容貌绝俗,又有秦王相伴,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敌意。
这一次,不待李副将开口,王氏已抢先一步道:“玉嬛,不得无礼。这是墨儿特意请来为祖父诊治的小医仙,大家且先听医仙的安排。”
她一边说着,一边亲自上前,利落地拉开了厚重的窗帘,又命丫鬟将紧闭的窗户推开。
时值盛夏,窗外正对着一池莲塘,清新荷香随着微风徐徐送入,驱散了部分室内的浊气,令人精神一振。
云昭走到床前,守在榻边的苏老夫人抬头望来,待看清云昭面容的刹那,不由怔住,嘴唇微微颤动。
云昭俯身,细细端详躺在床上的外祖父,玄瞳悄然开启,心头猛地一沉。但见老人印堂处缠绕着一缕若有若无的黑黄秽气,这分明是——
“厌胜之术?”她轻声自语,指尖在袖中掐了个探灵诀。
在玄瞳的视野之中,她看见老人周身的气场被数道无形的灰黑丝线缠绕,这些丝线如蛛网般黏稠,最终都诡异地指向东南方向。
萧启见云昭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远方,不由靠近低声询问:“可需要我做什么?”
云昭来京城虽有一段时日,但平日里极少有机会出门闲逛,对城中布局不甚熟悉,此刻她也顾不得客气,凑近萧启耳畔低语:“东南方向,可有什么与山长关系密切的……”
话音未落,她已反应过来,与萧启几乎同时开口:“书院?”“竹山书院!”
云昭眸光一凛,当即喊了声莺时,从随身药箱中取出一枚古旧铜钱。
她将铜钱悬于老人眉心三寸之处,口中念念有词。
只见那铜钱竟无风自动,剧烈震颤起来,发出嗡嗡低鸣——
这正是“断梁咒”的显兆!
此术阴毒,需在房梁之下埋入施咒者的生辰八字与受咒者的贴身之物,借鲁班秘法催动,能令受咒者心神不宁,灾祸频生。
难怪外祖父会无故摔伤,且伤势迟迟不愈!
她问王氏等人:“山长今日可去过书院?”
守在床边的苏老夫人拭泪道:“我原说他腿脚不便,不让他去。可他偏说近日觅得一套珍本《河防通议》,定要亲自去书院藏书楼整理,说要给学子们研习水利之用。”
老人说到此处,又是心疼又是无奈,“他这辈子,心里装的都是书院那些学生……”
云昭心中有数,伸手为苏山长诊脉。指尖才搭上腕脉,便觉脉象虚浮如絮,时断时续,且有一股阴寒之气在经脉中游走,这正是中了厌胜之术的典型脉象!
她轻轻挽起老人的裤腿检查伤势,只见敷着厚厚药膏的伤处周围,皮肉竟呈现不自然的青黑色,触手冰凉刺骨。
更诡异的是,在玄瞳视界下,那药膏上竟缭绕着一缕极淡的死气!
云昭脸色一沉,厉声追问:“这是谁给山长敷的药?!”
一旁候着的王氏连忙答道:“是回春堂的刘大夫。他是我们家用了多年的坐堂大夫,医术一向稳妥。”
云昭眸光锐利如刀:“此人现在何处?”
那苏玉嬛见云昭语气严厉,仿佛在质疑她家信任的大夫,当即蹙起秀眉:
“你这人说话好生无礼!刘大夫是我苏家多年世交,更是祖父的棋友,他的医术在京城都是有口皆碑的,是我娘亲自……”
“玉嬛!”
林静薇开口打断女儿,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忧色,温声道,“云姑娘勿怪,小女也是担忧祖父病情。刘大夫方才开了药,说是去配下一剂了,稍后便回。可是这药……有何不妥?”
萧启命李副将:“派人,去拿这姓刘的大夫。”
云昭则同时吩咐:“莺时,开药箱,取我的金针、犀角刮板,还有那瓶‘清灵露’。”
她又转向一旁侍立的苏家仆妇,“速去取一盆新汲的井水,要未沾地的‘元初水’。再让人去折几片庭院里最新鲜的芭蕉叶来,要带着晨露的叶心。”
仆妇领命而去,很快便将东西备齐。云昭净手后,先以金针轻刺苏老大人伤口周围的几处穴位,封住气血,防止邪气深入。
云昭取过芭蕉叶覆在伤处上方,指尖在叶面虚画符咒,口中念念有词。只见那翠绿的芭蕉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萎黄、发黑!
随后,她拿起光滑微凉的犀角刮板,蘸取少许“清灵露”,手法精准而轻柔地刮除那些颜色已变得青黑粘稠的膏药。
清灵露触及皮肤,发出细微的“滋滋”声,并冒出缕缕不易察觉的黑烟。
一旁的女眷们见这阵仗,有的掩口低呼,有的面露惊惧。
“你这是做什么!”苏玉嬛见云昭竟动手刮掉药膏,忍不住又想开口,却被林静薇一把用力拽住手腕,用严厉的眼神制止了。
云昭恍若未闻,将刮下的膏药迅速甩入旁边盛满“元初水”的铜盆中。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发生了——
那些膏药遇水并未溶解,反而如同活物般蠕动起来,水面滋滋作响,紧接着,数条细如发丝、通体漆黑的小虫竟从膏药中钻出,在水中疯狂扭动!
“啊——!水、水里有虫子!”一个站在前排、眼尖的少女吓得失声惊呼,连连后退。
“取艾草、烈酒语火折子来!”云昭面不改色,沉声命令,“再拿一个闲置的旧铜盆!”
下人立刻照办。
云昭亲自动手,将那些蠕动的黑虫连同污水一同倒入旧铜盆中,投入大量艾草,泼上烈酒,随即点燃火折子扔了进去。
火焰“轰”的窜起,盆中顿时发出一股令人作呕的焦臭,伴随着细微却尖锐的“吱吱”声,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烈火中哀嚎。
先前那个眼尖的少女捂着口鼻,颤声问:“云、云姑娘,这……这烧的到底是什么邪门东西?”
云昭看着盆中渐熄的火焰,声音清冷地解释道:“此乃‘尸蠊卵’,常混于尸油或久埋棺木的阴土中。
一旦借药力侵入伤口,便会吞噬生机,使伤口溃烂不愈,寻常手段难以察觉,必须以烈酒混合艾草焚烧,方能彻底灭杀。”
众人听得脸色惨白,几个胆小的女眷几乎要晕厥过去。
王氏更是惊骇交加:“刘大夫与我家相交数十载,时常与父亲对弈论道,他……他怎会做出这等事?”
林静薇也附和道:“是啊!他一个坐堂大夫,怎会懂得这等阴邪术法?而且他与我苏家无冤无仇,为何要费尽心机害公爹?”
云昭的目光在林静薇疑惑的脸上刮过,她转而吩咐道:“取纸笔来。”
纸墨备齐,云昭笔走龙蛇,很快写下一道药方,交给惊魂未定的王氏:“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一次。”
女眷中有人好奇问道:“云姑娘,您方才不是用了玄术驱邪,为何还要用药?”
云昭一边净手,一边淡然解释:“邪祟侵体,如同盗贼入室。驱邪是赶走盗贼,用药是修补被损坏的门窗,扶助受损的正气。二者并行不悖,方能根除后患。”
那发问的女眷闻言,眼中露出钦佩之色:“您就是京城盛传的那位小医仙,礼部尚书府的姜大姑娘吧?果然名不虚传!”
此言一出,苏家众人脸色顿时变得微妙。
林静薇惊愕道:“你……你竟是凌云的女儿?”
她目光扫过周遭神色各异的族人,“爹和娘当年说过,凌云既已嫁入姜家,便与苏家断亲,再无瓜葛。你这孩子今日前来,这份心意我们心领了,只是这……”
王氏闻言,眉头不易察觉地蹙了一下。
云昭神色沉静:“我今日前来,是敬重苏山长为人,特来为他诊治。”她看向王氏,“如今既已事了,还请府上按规矩支付诊金。承惠,三千两。”
“三千两?!”
不止王氏,满屋女眷都倒抽一口冷气。这个数目足以在京城置办一处不小的宅院。
苏玉嬛当即惊道,“你怎么不去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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