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放下吧
第七十三章 放下吧
靳彤时发现自己开始害怕。
她怕乔敬止会死。
怕他，会像前世那样，为了一个不值得的她而万劫不复。
她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冲了出去。
“备车！去……去城门！”
大雪封了路。
马车行得异常艰难。
当靳彤时赶到城门时，大军已经开拔了。
她只能看到，那黑压压的，望不到尽头的军队的背影。
和那在风雪中猎猎作响的帅旗。
她拼命地在人群中搜寻着，想要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人太多了。
雪太大了。
她什么也看不清。
就在她心灰意冷准备放弃的时候。
队伍的最后方，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上，一个身着银甲，外罩绯色披风的身影缓缓地回过了头。
隔着漫天的风雪和鼎沸的人声。
他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四目相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他看着她，眼中有千言万语，却最终只化作了一个让她安心的浅浅的笑。
然后，他毅然地转过头，策马追上了大部队。
那背决绝，而又坚定。
靳彤时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地夺眶而出。
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萧景琰。
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一定……要回来。
乔敬止走后，京城的局势，愈发紧张。
靳彤时一边要安抚因为战事而惶恐不安的父皇。
一边要扶持羽翼未丰的七弟靳浩辰。
还要时刻提防着，如同疯狗一般随时可能反咬一口的靳哲成。
她忙得脚不沾地。
身体也日渐沉重。
终于，在她怀孕九个多月的时候发动了。
那一日，雪下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大。
产房里，靳彤时痛得死去活来。
稳婆在一旁焦急地喊着。
“公主！用力啊！再加把劲儿！”
靳彤时的意识，已经开始有些模糊。
她仿佛，又回到了前世。
回到了那个冰冷的水牢。
回到了，被人强行灌下落胎药时，那撕心裂肺的痛楚。
不……
不可以……
这一世，她一定要保住这个孩子！
这是她的孩子！
也是……他的孩子。
她不能让他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是两具冰冷的尸体！
“哇——”
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划破了产房内紧张的空气。
“生了！生了！”
“是个小公子！母子平安！”
靳彤时听到这句话，紧绷的神经彻底松懈了下来。
她缓缓地闭上了眼睛，陷入了沉沉的昏睡。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没有仇恨，没有阴谋。
只有，一片开满了桃花的世外桃源。
他和她，带着他们的孩子，在桃林里追逐嬉戏。
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半个月后。
北境，大捷！
乔敬止以监军之身，亲率三千精骑，于黑水河畔，奇袭蛮族王庭，阵斩蛮王，大破敌军十万！
消息传回京城，举国欢腾！
而乔敬止，也带着赫赫战功和靳哲成通敌的铁证，班师回朝。
他回京的第一件事，不是去面圣，也不是回自己的府邸。
而是直接来到了公主府。
当他，风尘仆仆，身上还带着未散的硝烟与血腥味，出现在靳彤时的床前时。
靳彤时刚刚喂完孩子。
她看着他那张清瘦了许多，却更显凌厉俊美的脸，一时间竟有些说不出话来。
他回来了。
他真的活着回来了。
乔敬止的目光，落在了她怀中，那个，小小的襁褓之上。
他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柔软。
“我……可以，抱抱他吗？”
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靳彤时点了点头。
她将孩子，小心翼翼地递了过去。
乔敬止伸出手，那双，在战场上，杀人如麻，沾满了无数鲜血的手，此刻，却抖得不成样子。
他笨拙地将孩子抱在怀里。
小家伙，似乎是感觉到了父亲的气息，不仅没有哭，反而睁开了一双和他如出一辙的凤眼，好奇地打量着他。
乔敬止的心，在这一瞬间，化成了一滩春水。
他低下头，在那粉嫩的小脸蛋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然后，他抬起头看向靳彤时，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彤时。”
他叫着她的名字。
“谢谢你。”
谢谢你，把他带到这个世界上来。
也谢谢你，愿意为我生下他。
靳彤时看着他，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她摇了摇头。
“乔敬止，”她的声音，带着一丝恳求，“为了他，放下吧。”
“放下仇恨，放下过去。”
“我们和他一起，好好地生活好不好？”
乔敬止抱着孩子的手，猛地一僵。
放下？
谈何容易。
他的脑海中，瞬间浮现出祖父祖母被万箭穿心的惨状。
浮现出，父皇母后，自刎于偏殿的绝望。
浮现出无数萧氏宗亲，人头落地的血腥。
那份刻骨铭心的仇恨，早已融入了他的骨血，成为了他生命中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让他放下无异于，让他将自己生生撕裂。
他看着靳彤时那双充满期盼的眼睛。
又看了看怀中，那张不染尘埃的纯净的脸。
他，说不出那个“好”字。
也，说不出那个“不”字。
他沉默了。
这沉默，像是一把刀，再一次，将两人之间好不容易弥合了一丝的裂缝，重新狠狠地划开。
靳彤时的眼神，一点点地黯淡了下去。
她明白了。
他，还是，放不下。
“你走吧。”
她转过头，不再看他。
“我累了，想休息。”
乔敬止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
可最终，却只是将孩子轻轻地放回了她的身边。
然后他站起身，深深地，了她一眼。
转身离开了。
那背影，带着无尽的萧索与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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