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走？还是留下？

车子驶离云顶，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江雾玥坐在副驾驶座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心中反而空落落的。

一切都太顺利了。

顺利得……让人心慌。

从她拖着行李箱走出云顶，到沈煜的车准时出现，再到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向机场，没有遇到任何阻拦，甚至连一个可疑的电话都没有。

她忍不住去想，裴衍之……现在怎么样了？

裴氏遭遇重创，他一定忙得焦头烂额，分身乏术，所以才无暇顾及她。

这个认知让她心底泛起一丝酸涩，但更多的，是如释重负。

走了就好，离开了就好，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车子停在国际机场出发层。

沈煜替她拿下行李，一路送她到了安检口前的登机区域。

“就送到这里吧。”沈煜停下脚步，将行李箱的拉杆递到她手中，“玥玥，一路顺风。”

江雾玥抬起头，挤出一个笑容：“谢谢你，沈煜。”

沈煜轻轻摇了摇头：“不用谢我。我在A市还有一些事情需要处理，等我处理完，就过去找你。”

他顿了顿，细致叮嘱，“国外的住址我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环境很安全，生活用品也都准备齐全。在你找到自己心仪的房子之前，就安心住在那里。下飞机后，也会有人接你，一切都不用担心。”

“好。”江雾玥点了点头。

没有过多的告别，她深深地看了沈煜一眼，然后深吸一口气，转身，刷了机票，走进了安检口。

通过了安检，找到了对应的登机口，她选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周围奔赴不同目的地的人们，一种即将远离故土的真实感才慢慢袭来。

她握紧了手中的机票和护照，那是通往新生活的凭证。

就在这时，登机口上方的电子屏幕突然切换了画面，开始播放午间紧急财经新闻。

“……本台最新消息，备受关注的裴氏集团危机持续发酵。由于海外关键项目爆雷，裴氏股价今日开盘再次暴跌百分之十五，市值蒸发已超过数百亿。据悉，裴氏集团总裁裴衍之先生目前正面临来自董事会的巨大压力……”

屏幕上闪过一张裴衍之不久前出席发布会时的抓拍照片。

照片上的他，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但眉眼间是掩饰不住的疲惫。

周围等待登机的旅客也被这新闻吸引，低声议论起来：

“裴氏这次怕是凶多吉少啊……”

“树大招风，听说对家往死里整呢……”

“听说那位裴总几天几夜没合眼了，可惜啊……”

这些议论声配上屏幕上裴衍之那张憔悴的脸，让江雾玥的呼吸猛地一滞。

顾时砚……

顾时砚之所以会不惜代价地对裴氏下手，归根结底，是因为她！

而现在，裴氏因她而陷入风雨飘摇，裴衍之因为她而腹背受敌……她却在这里，一身轻松地准备远走高飞，去开始她的新生活？

江雾玥之前所有的自我安慰，在此刻土崩瓦解。

她的眉头紧紧皱起，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就在她内心激烈挣扎之际。

“各位旅客请注意，各位旅客请注意……”

广播响起播报声，“乘坐  UX017次航班，飞往英国伦敦的旅客，现在开始登机……”

广播一遍遍重复着，像是在催促她做出最后的决定。

江雾玥猛地抬起头，看向那敞开的登机口通道，里面灯火通明，通向一个没有裴衍之的自由未来。

她又猛地转头，看向屏幕上那张定格了的冷硬的俊脸。

走？

还是……留下？

-

“砰！”

云顶大门被推开，撞在墙壁上，发出震耳的声响。

裴衍之带着一身未散的戾气，急促踏入玄关。

他的目光第一时间扫向客厅。

空无一人。

空气冷清，仿佛已经很久没有人气。

强烈的不安攫住了裴衍之的心脏。

“江雾玥？！”

他高声呼唤她的名字，声音在客厅里回荡，然后消散。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心慌的沉默。

裴衍之不再犹豫，大步流星地冲上二楼。他先是猛地推开了她的房门。

房间里整洁得过分。

衣柜门敞开着，里面空了一半。

他的目光猛地定格在床头柜上，那里，静静躺着他给她的那部新手机。

音乐厅演出后，他亲手披在她肩上的外套，此刻被平整地折叠好，放在床铺中央。

仿佛在说：你给的，我都还给你。

裴衍之愣住了，瞳孔骤然收缩，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切。

她真的……走了？

她怎么敢？！

被背叛的滔天怒火，如同火山喷发般席卷而来。

“江雾玥！你好样的！！”

裴衍之猛地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咚”的一声沉闷巨响，墙壁似乎都随之震颤。

指骨处传来剧痛，但他浑然未觉。

他狂暴地伸手，将床头柜上所有碍眼的东西全部扫落在地。

他低吼着，声音因为愤怒而扭曲嘶哑：“你以为这样就能摆脱我？！”

“谁给你的胆子！！谁允许你走的？！”

裴衍之处于暴怒的巅峰，眼中猩红一片。

他猛地掏出手机，就要下令全城搜查，哪怕将A市翻个底朝天，也要把她抓回来！

这时手机急促震动起来。

是程影。

裴衍之接起电话，声音阴沉得可怕：“说！”

“裴总，查到江小姐的航班信息了。UX017，飞往英国伦敦，航班在半小时前已经停止值机。但是……”

程影停顿了一下：“我们的人在登机口反复确认过，江小姐……她并没有登机。”

“……什么？”裴衍之怔住，满腔的怒火像是被一盆冰水猝然浇下。

“安检记录显示她确实通过了安检，进入了候机区。但最终，UX017航班的登机名单里，没有她的名字。她……没有登上那架飞机。”

裴衍之的怒火暂时被压制，取而代之的，是更深的混乱。

她没有走？

为什么？

这个念头只存在了一瞬，迅速被更阴暗的猜测取代。

是沈煜！一定是沈煜搞的鬼！

她临时改变主意，舍不得沈煜，所以留在了A市？他们现在是不是在一起？！

或者……是沈煜为了避开追踪，动了手脚，用了私人飞机？他们从别的渠道离开了？

“查！”裴衍之对着电话低吼，“给我查沈煜现在人在哪里！他的车，他的私人飞机动向！还有，机场所有的监控录像，我要知道她最后出现在哪个位置，跟谁在一起！立刻！马上！”

挂了电话，裴衍之在空荡的客房内焦躁地踱步，无法平静。

他脑海中开始反复脑补机场的画面。

沈煜体贴地为她拿行李，送她到登机口，两人依依惜别……

然后，她因为舍不得沈煜，临时改变了主意，留了下来，此刻正和沈煜在一起……

裴氏的危机、董事会还有顾时砚，已被裴衍之完全抛在脑后。

找到江雾玥，弄清楚她到底在哪里，和谁在一起，是他此刻唯一的目标！

在命令下达后，暴怒退去，留下的是心脏被掏空般的痛苦。

裴衍之颓然坐倒在地板上，背靠着被她收拾一空的床沿，用手捂住了脸。

高大的身影在此刻显得有些脆弱。

为什么……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在我以为……或许可以不一样的时候……

江雾玥，你到底……想要什么……

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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