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被骗

英娘说着，朝北跪拜，念念有词，随后干瘦身板撑不住，扶着夯土墙站起，神色呆滞空洞。

褴褛衣衫随风抖动，露出皮包骨肌理。

几步便走完家徒四壁的泥屋，芙蓉难抑心中诧异，瞠目结舌呢喃：“没听闽州闹饥荒，而且外头田地粮食密满，转眼便能丰收，家禽河鲜也不少，他们各个一副饥饿犯病样，怪哉！”

“姑娘应是温饱自耕人家，不懂咱们佃农的苦。这田庄里头的一草一土都是庄主，我们佃农想吃想用，便要用来年的粮食相抵。”

英娘从缺口瓦罐倒出两碗温水给芙蓉，低头蹲在灶台前烧草灰，稀疏干燥头背堪比枯燥稻草。

用瓦片盛着草木灰，她声力疲惫，继续说明。

“可这两年庄主定下新规，分成租变定额，咱们交租后余粮还得匀出五成定来年谷种，余下还得交赋税苛损，哪怕劳役抵扣，也凑不够口粮，仍负债累累。利滚利，年复年，日子愈发艰难。”

眼下正值太平年间，世人皆颂圣人宅心仁厚，体恤百姓疾苦，芙蓉只见过天灾流离失所，并未看过苛政吃人削骨。

且还在一百人的田庄，她气愤又纳闷。

猜到定是有人从中作祟，打着自家小姐旗帜搜刮民脂民膏，芙蓉麻利替顾知意处理伤口，委婉提了一嘴。

“自古虽田庄人力物资皆属于庄主，官吏朝廷也不能插手，但遭受此等不公，你们大可报官。或去寻到庄主府邸，问个清楚。”

顾知意柔声补充：“自几年前新政，佃农已是良籍，非庄主奴仆。你们深受压榨，可报官解除租雇契约，去往他处良庄租地，或另谋其他营生，总归比眼下有活路。”

英娘捏着木棍的手一顿，万分不解。

“四周流寇盗匪，外头已乱成一锅，我们在庄子好歹有家兵相互，一旦脱离田庄就被赶出去，没准一刻都活不过，径直被抹了脖子呢。姑娘，你们实在太天真。”

闻言，顾知意与芙蓉相视一眼。

山匪乃她们构造的由头，即便佃农前去探查虚实，前日那群刺客闹出的痕迹能自圆其说，可在佃农眼里，外头和平实况竟成了乱世？

佃农都被骗了！

英娘拿水沾了瓦锅边上的米糊，和草木灰成膏状，递给芙蓉，浮肿黯沉的脸依旧麻木，嘴上却仁慈叮嘱：“趁热，将膏药贴在伤口祛风，待孩子他爹摘回止血草再……”

背上孩提忽而大哭，猫儿般细小音量，虚弱到似随时咽气，令人心疼。

英娘连忙伸手往后轻拍，身子跟着摇晃相哄。

可孩子始终哭声不止，渐渐地，她似接受厄运降临，眸子茫然盯着碧朗晴空，颓然捏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反复朝天跪拜祈求。

芙蓉眼眶涩痛，侧头垂泪。

顾知意掌心撑低，上半身往前凑去，抬手掀起布包一角。

见孩提羸瘦，面白囊肿，她青黛微撩，眸光逡巡后，落在孩提细弱脖颈上成片的鱼鳞状皮疹，其红紫泛光，俨然是疳症。

布包裹得不紧，顾知意伸手去探孩提的脉搏，再次确诊，转而去扶英娘：“孩子脾胃虚寒，半夏温辛可治呕泄胸闷，但不适宜他眼下此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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