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种了善因，结了善果
季老夫人脸色变了，颇有些尖酸刻薄道：“小小年纪，满口胡诌——”
祝老夫人也开了口：“是不是珠珠胡诌，等把那人牙子林舂花抓来，不就行了么？”
季老夫人浑身一颤，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了祝老夫人一眼，终究是沉默下来。
平县令一看情况不太好，喊了休堂。
程捕头有些心烦，他已经看出来平县令的态度了。
平县令并不是很想惩治季家。
季家背后有人。
但季家草菅人命，如此这般轻轻放过，他怎么想都觉得憋屈。
他都不敢去看珠珠那双明亮的眼睛。
珠珠小脸白着，唇齿间还弥漫着汤药的苦涩。
上堂之前，祝老夫人心疼她，让人按照大夫开的药方，飞快熬了一碗汤药，让珠珠喝了。
珠珠小脸都皱巴到了一处。
“官差叔叔……”珠珠一张嘴，都觉得自己嘴里全是药味，她捂住嘴，声音嗡嗡的，“珠珠知道，您已经尽力了。左右珠珠也没什么事。”
珠珠越这么说，程捕头越觉得愧疚。
觉得他身为公差，却无法为受害者讨一个公道……珠珠明明只是一个三岁多的孩童，经了这么一遭大难，竟还要这般体贴的反过头来安慰他。
祝老夫人在一旁听着，也越发心疼珠珠的懂事。
江哥气呼呼的：“季家这样，以后我都不想去了！”
祝老夫人没有斥责江哥，只是叹了口气。
世道如此啊。
临到傍晚的时候，宁家一家子，宁正实，齐容娘，还有珠珠的三个哥哥，全都乘坐驴车赶来了。
齐容娘手脚冰凉，直到看到珠珠好好的站在那儿后，才跌跌撞撞的奔过来，一把把珠珠抱在了怀里，放声大哭。
来的路上，她已经听报信的人说过了。
她的珠珠，她的珠珠差点让人活埋了！
珠珠在齐容娘怀里，她哭的上气不接下气：“阿娘，爹爹，哥哥……珠珠差点就见不到你们了！”
宁家人哭成一团。
林舂花也被抓了。
不止如此，林舂花还把那武训宗也供了出来。
倒是季家，林舂花没敢攀扯，口供有些模糊，说的那五百两银子赃款，倒是跟珠珠说的五百两银子对上了。
季家推了个管事出来顶嘴。
那管事面如死灰，什么罪都认了。
齐容娘气得，不管不顾上去厮打林舂花。
平县令大概知道，季老夫人这个真正的主谋没有被牵扯，多少也是有些理亏。他对齐容娘当堂撕打林舂花索性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待到齐容娘快把林舂花的脸抓花后，平县令这才咳了一声，让衙差阻止了齐容娘。
宁家一家子跪在堂下哭求平县令严惩这些人。
林舂花与武训宗涉及拐卖孩童，这在律法中是重罪，但因着林舂花又查出些别的首尾来，还需要再审理，林舂花没有被当堂宣判；倒是武训宗，被判了徙一千里。
而季家推出来顶罪的那个管事，则判了坐监十年。
平县令又判季家赔了宁家一百两银子。
齐容娘还想说什么，但程捕头对她隐蔽的摇了摇头，齐容娘只能咬牙含泪忍下了。
齐容娘抱着珠珠泪流满面：“……珠珠，是阿娘没用。”
珠珠小大人似的拍着齐容娘的后背：“阿娘，别这样说。珠珠晓得的，季家人有人在朝堂里做官，咱们平头老百姓，得罪不起。”
珠珠越这么懂事，宁家人越是心如刀割。
宁秋收哭着喊：“当官有什么了不起！我回去就好好读书，考个进士，当上大官，我要让以后这些人谁也不敢欺负我妹妹！”
他都不敢想，珠珠才那么小，被塞到那么黑那么闷的棺材里，跟一个死人躺在一起，差点被活活埋在地下……
他想想都觉得心疼的不得了。
珠珠重重点头，瓮声瓮气道：“秋收哥哥，珠珠相信你。秋收哥哥回去后一定能好好读书，夫子布置的课业一定能好好完成，考上进士！”
宁秋收一想起夫子布置的那些艰涩难懂的课业，原本满是伤心的脸，僵了僵：“……额，我是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夫子布置的课业不完成，也能考上进士？”
齐容娘见了，本来很感动，这会儿又被气笑了。
珠珠偷偷看着她阿娘脸上不再只有悲痛，而是出现了那种熟悉的，被秋收哥哥气疯到想笑的表情，她悄悄松了口气。
珠珠心中小声道，秋收哥哥，对不住了。她实在不忍看阿娘太过伤心悲痛。就，就牺牲你一个吧。
珠珠心中忏悔，等她回去后，一定拿自己攒下来的小钱钱，给秋收哥哥买好多好多的糖。
宁春生声音粗粝沙哑：“珠珠，大哥以后去跟人学些拳脚，以后谁敢欺负你，大哥的拳头饶不了他！”
珠珠重重点着头。
宁夏长没说话，毕竟方才宁秋收已经把他想说的话都说了。
——他一定要考上进士！
宁家人这一夜，是睡在客栈一张床上的。
齐容娘搂着珠珠，宁家三个小的睡在旁边，宁正实睡在最外头。
第二日，齐容娘置办了好些东西，带上全家人，直奔祝府。
祝老夫人猜到齐容娘他们会来，早早就吩咐了门房，也派了管事的在外头等着。
进了里屋，齐容娘带着全家就要给祝老夫人跪下。
祝老夫人赶忙让身边的丫鬟一起把齐容娘他们扶起来。
齐容娘眼里含着泪：“老夫人，多谢你们救了我家珠珠。若非你们，我都不敢想，我家珠珠会怎样——”
齐容娘哽咽着说不出话来了。
她昨晚做了一宿的噩梦，梦里都是珠珠被困在那小小的棺材里，被人活埋在地底下的样子。
她每次被噩梦惊醒，都只能死死抱住珠珠小小的身子，才勉强缓了过来。
祝老夫人叹气，拉住齐容娘的手：“齐娘子，你说这话就外道了。当初若不是你们家珠珠救了我们家江哥儿，老婆子说不定早就病倒随我们家江哥儿去了，又哪有后面的事？是你家先种了善因，才结了这份善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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