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第52章

榕树下，那阵属于张扬和李语桐的，肆无忌惮的笑闹声，终于渐渐平息。

空气，像是被抽走了氧气，变得稀薄而沉重。

张扬的喉咙动了动，他从树干上滑了下来，拍了拍身上的灰。他看着林雪的背影，又抬头看了看这棵依旧枝繁叶茂，却见证了物是人非的古老大树，再环顾四周那些崭新到刺眼的现代化建筑。

一股沉甸甸的情绪，压在了他的心头。

他明白了。

林雪是回来寻找过去的。

可她的过去，早就被推土机铲平，被时间碾碎了。

八年。

对她来说，或许是日复一日的思念和对重逢的期盼。

可对他张扬来说，这八年，是毕业，是工作，是996，是被社会毒打，是烂尾的房子，是破产的车子，是维权的官司，是跌到谷底又不得不咬着牙爬起来的，活生生的，面目全非的八年。

他不再是那个穿着白衬衫，会因为一个吻就脸红心跳的少年。

这所学校，也不再是他们记忆里的样子。

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想开口说点什么，安慰一下，或者解释一下。可话到嘴边，却又觉得苍白无力。

说什么？

说“对不起，学校翻新了，没经过你同意”？

还是说“人总是要往前看的，过去就让它过去吧”？

怎么说，都像是在她心口的伤疤上，再撒上一把盐。

就在张扬手足无措，整个直播间都弥漫着一股尴尬的低气压时，李语桐动了。

她收起了脸上所有的玩笑和戏谑，那双总是带着狡黠笑意的桃花眼，此刻清明而沉静。她走到林雪身边，没有说话，只是学着她的样子，抬头看着这棵巨大的榕树。

“我高一的时候，最喜欢体育课跑到这里偷懒。”

李语桐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吹散了凝固的空气。

“那时候这棵树比现在还要大，一到夏天，树下全是躲太阳的学生。有背单词的，有偷偷摸摸谈恋爱的，还有像我这种，纯粹就是找个地方睡觉的。”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讲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林雪的肩膀，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她侧过头，看向李语桐。

李语桐也正看着她，眼神里没有挑衅，没有炫耀，只有一种复杂的，近乎于理解的平静。

“几年前，学校要翻新，说这棵树影响了规划，差点要被砍掉。”

李语桐继续说道。

“是张扬这个笨蛋，不知道从哪儿听说了，带着一帮已经毕业的校友，跑回学校闹事。在校门口拉了个横幅，上面写着‘要砍树，先砍我’，中二得不行。”

张扬一愣，老脸瞬间涨红。

“咳！”

他重重地咳了一声。

“陈年旧事！提它干嘛！多丢人！”

“后来呢？”

林雪轻声问道，她的注意力，完全被这个她从未听说过的故事吸引了。

“后来？”

李语桐撇了撇嘴，斜了张扬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

“后来被保安拿着大扫帚追着打，连人带横幅一起给轰出去了呗。还上了本地电视台的社会新闻，标题是‘几名社会青年为一棵树大闹校园’，蠢得冒烟。”

林雪“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脑海里已经有了画面，张扬带着一群人，慷慨激昂，然后被保安大叔追得满校园乱窜。

那股压在心头的沉闷，悄然散去了不少。

她看着张扬那副窘迫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的样子，眼底重新泛起了笑意。

“那......这棵树，最后是怎么留下来的？”

林雪好奇地问。

这个问题，也问出了直播间两百多万观众的心声。

李语桐双手插在卫衣口袋里，耸了耸肩，用一种轻描淡写，谈论今天天气如何的语气说道：

“哦。”

“我让我爸给学校捐了一栋楼。”

“提的唯一一个附加条件，就是把这棵树留下。”

张扬：“......”

直播间：“......”

林雪：“......”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空气凝固了三秒。

然后，彻底爆了！

张扬指着李语桐，手指都在发抖，你了半天，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最后，一声发自灵魂深处的，穿透云霄的惊天怒吼，响彻了整个江城中学的上空！

“卧槽！！！”

他猛地冲到李语桐面前，瞪着那双铜铃一样大的眼睛，用一种看史前生物的眼神，从上到下，来来回回地扫视着她。

“你......你家这么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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