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思过崖再生事端

思过崖，位于青玄宗后山一处僻静险峻之所。这里并非绝地，但常年罡风凛冽，灵气虽不算稀薄，却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寻常弟子在此待上几日便会觉得难以熬下去，更遑论禁足一月。

凌尘在一位面无表情练气五层的执法弟子带领下，踏上通往崖顶的狭窄石阶。石阶两旁是深不见底的幽谷，凛冽的山风呼啸着，吹得他衣袍猎猎作响。他体内那丝混沌灵力自行缓缓流转，竟将这足以让普通练气弟子瑟瑟发抖的罡风寒意化解了大半，反而觉得周身气血在这股压力下更为凝练。

“此地倒是个锤炼肉身的绝佳场所。”凌尘心中暗壹，对这次的“惩罚”反而生出了一丝期待。

崖顶面积不大，只有几间简陋的石屋和一片开阔的演武场。演武场边缘立着几根黑色的石柱，上面刻满了符文，似乎是用来稳定此地狂暴灵气的。带领他的执法弟子将一块代表禁足弟子的身份玉牌交给凌尘，冷冰冰地交代了几句不得擅自离开崖顶、需完成每日清扫崖顶卫生和挑水任务等任务后，便转身离去，没有丝毫停留。

凌尘选了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的石屋，里面除了一张石床和一个蒲团外，别无他物。他简单收拾了一下，施展灵力便将意识沉入丹田。

“塔灵前辈，此地修练感觉如何？”

古塔微微震动，传来塔灵的意识波动：“混沌分阴阳，此地罡风凛冽，灵气锋锐，虽非洞天福地，却暗合一丝毁灭与磨砺之意，对你初步锤炼混沌之体，略有裨益。你可引此地罡风及锐金灵气入体，以《混沌祖源决》基础篇法门淬炼肉身，效果当比在外界更胜数筹。”

凌尘闻言一喜。他正愁如何快速提升实力以应对未来的危机，这思过崖竟是歪打正着。

接下来的日子，凌尘开始了苦修。白日里，他完成那些不算繁重的杂役后，便立于演武场中，任由凛冽罡风吹拂身躯，同时运转《混沌祖源决诀》，小心翼翼地引导着一丝丝锋锐的灵气融入四肢百骸。过程极为痛苦，如同无数细小的刀片在切割血肉经脉，但每当灵力运转一个周天，他都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强度在提升，气血愈发磅礴。丹田内的那丝混沌灵力，也在这个过程中缓慢而坚定地增长着。

夜晚，他则心神沉入九重天阙塔第一层那片朦胧的混沌空间，观摩塔壁上流转的更为深奥的符文，感悟那丝亘古不变的混沌道韵。虽然绝大多数符文他依旧无法理解，但仅仅是观摩，便让他的心神变得更为凝练，对自身力量的掌控也越发精细。

柳如烟所赠的那瓶蕴元丹，他并未立即服用。此丹蕴含精纯元气，确实是稳固气血、辅助修练的佳品。他打算在冲击练体瓶颈，或者混沌灵力积累到一定程度时再使用，以期发挥它的最大效用。

然而，平静的修练生活并未持续太久。约莫过了十来日，一名不速之客来到了思过崖。

来人并非陈雄，而是一名身着内门弟子服饰的青年，面容带着几分倨傲，修为赫然达到了练气七层。他直接找到了正在挑水的凌尘，眼神睥睨，带着一丝不屑喝声道。

“你就是凌尘？”青年语气冷淡，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意味。

凌尘放下水桶，平静地看着他：“正是，这位师兄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青年冷笑一声，“我只是奉张师兄之命，前来看看，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敢动他手下的人。”

“张师兄？”凌尘心中一动，果然来了。他面上不动声色，“弟子不知师兄所言何人，与赵虎等人的冲突，执法堂已有公断。”

“公断？”青年嗤笑一声，“那是柳师姐和李长老多管闲事！张师兄说了，此事没完。你一个灵根残损的废物，不知走了什么狗屎运得了点造化，就敢不把内门师兄放在眼里？简直是找死！”

凌尘眼神微冷：“师兄若无其它事，弟子还要完成每日杂役任务。”

“杂役？”青年目光扫过一旁的水桶，嘴角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你这杂役完成得也太轻松了。我看这思过崖的水源距离太近，起不到磨砺之效。从今日起，你去后山寒潭挑水，每日十担，不得有误！”

后山寒潭，位于思过崖更深处，不仅路途遥远崎岖，而且潭水冰寒刺骨，蕴含阴寒之气，长时间接触会对经脉造成损伤。这分明是故意刁难，甚至可称毒计！

凌尘眉头皱起：“宗门规定的杂役并无此项，师兄此举，不符合规矩。”

“规矩？”青年上前一步，练气七层的气势陡然压向凌尘，“在这里，张师兄的话就是规矩！你若不从，便是违抗，我此刻便可出手教训你，就算闹到执法堂，我也有的是理由！”

强大的灵压笼罩而下，若是之前的凌尘，恐怕连站立都困难。但此刻，凌尘只觉体内混沌灵力微微一转，那股压力便消散于无形。他站在原地，身形挺拔，目光平静地看着对方。

青年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没想到自己的灵压竟然对凌尘毫无作用。这更坐实了凌尘身上必有古怪的猜测。

“怎么？你想反抗？”青年眼神变得犀利起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凌尘心念转动。若此刻与对方硬碰硬，绝非明智之举。对方修为高出他太多，明显是故意来找茬的，一旦动手，对方便有借口下重手。忍一时之气，并非怯懦之举。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怒意，沉声道：“弟子……遵命。”

青年见状，脸上得意之色更浓，冷哼一声：“算你识相！记住，每日十担，少一担，我便让你知道后果！”说完，他袖袍一甩，扬长而去。

看着青年离去的背影，凌尘的眼神彻底冰冷下来。张师兄……这个名字，勾起了他脑海中一段尘封已久，却刻骨铭心的记忆。

那是在三年前，他刚入青玄宗外门不久，还怀揣着修仙梦、踏上仙路的希望。一次偶然的机会，他接取了一个协助内门弟子采集药草的任务。当时带队的内门弟子，便是这位张师兄，张天！

在一次采集一株较为珍贵的“赤阳草”时，负责看守的一头低阶妖兽突然暴起，攻向当时只有练气一层的凌尘。凌尘拼命躲闪，险象环生，而那张天明明就在附近，却冷眼旁观，直到凌尘几乎被逼入绝境，才慢悠悠出手击杀妖兽。

事后，张天不仅没有安慰，反而斥责凌尘办事不力，惊扰了妖兽，导致赤阳草药性有损，强行扣下了他所有的任务贡献点作为赔偿。当时凌尘人微言轻，只能忍气吞声。

然而，事情并未结束。不久后，凌尘在一次例行检测中被正式判定为“灵根残损，大道无望”。消息传开，他瞬间从一名尚有潜力的外门弟子，沦为人人可欺的杂役。而那张天，更是因此落井下石，在一次宗门小比前的冲突中，当众以“指点”为名，将凌尘打成重伤，并留下了一句充满轻蔑的话：

“废物就该有废物的觉悟，留在青玄宗，不过是浪费灵石罢了。”

那次重伤，几乎断了凌尘修仙所有的念想，也让他在床上躺了足足三个月，彻底坐实了“废物”之名。自那以后，张天似乎就忘了有他这么一个人，毕竟碾死一只蚂蚁，谁会放在心上？

凌尘原本以为，他与张天的交集早已结束。没想到，因为赵虎之事，两人竟再次产生了联系。而且，这张天显然比三年前更加霸道狠辣，仅仅因为手下几个喽啰吃了亏，便如此不依不饶，甚至派人到思过崖来刁难他。

“张天……”凌尘低声念着这个名字，指甲深深掐入掌心，一股冰冷的杀意在心中蔓延。过往的屈辱与今日的逼迫，如同干柴遇烈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

他知道，去寒潭挑水绝非简单的刁难。那里环境恶劣，往返一次便需大半日，十担水几乎要耗费他所有的时间和精力，根本无法修炼。而且寒潭之水阴寒，长期接触，足以毁掉一个低阶修士的根基！这是要彻底断送他的前路！

“你想玩，那我便陪你玩玩。”凌尘眼中闪过一丝厉色。他拥有九重天阙塔和混沌灵力，这寒潭之水对他人是毒药，对他而言，或许又是一番磨砺！

他没有丝毫犹豫，提起水桶，便朝着后山寒潭的方向走去。路途果然崎岖难行，密林深处弥漫着淡淡的瘴气，寻常练气弟子在此行走都需运转灵力抵抗。

凌尘却将这次行程当成了修炼。他运转《混沌祖源决》，不仅抵御瘴气，更主动吸纳着山林间稀薄的草木精气与地脉中微弱的土行灵气，融入己身。混沌灵力包罗万象，海纳百川，这些不同属性的灵气进入体内，虽大部分被混沌灵力同化吸收，却也让他对灵气的感知和掌控越发敏锐。

终于，他听到了一阵潺潺水声，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沁人心脾的寒意。穿过一片茂密的灌木，眼前出现了一汪深不见底的幽潭。潭水呈墨绿色，水面缭绕着淡淡的白色寒气，周围的岩石上都凝结着一层薄霜。

仅仅是靠近，凌尘就感觉到一股阴寒之气顺着毛孔往体内钻，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毫不怀疑，若是普通凡人触碰这潭水，瞬间就会被冻僵。

“果然名不虚传。”凌尘走到潭边，蹲下身，将手缓缓探入水中。

刺骨的冰寒瞬间顺着指尖蔓延而上，仿佛要将他的血液和经脉都冻结。他立刻运转混沌灵力，一股温润却蕴含着磅礴生机的力量迅速流转至手臂，将那入侵的阴寒之气尽数吞噬、化解。

“有效！”凌尘心中一喜。混沌灵力果然玄妙，连这寒潭的阴寒之气都能转化吸收，虽然效率不高，但确实在磨砺灵力的同时，进一步淬炼了他的肉身。

他不再犹豫，开始打水。每一桶水都重若千钧，不仅是因为水的重量，更因为其中蕴含的浓郁阴寒之气。他需要分出一部分心神和灵力来抵御这股寒意。

挑着第一担水返回思过崖的路上，凌尘走得异常缓慢。他不仅要对抗水中的寒意，还要适应陡峭的山路。汗水浸湿了他的衣衫，却又在寒气的侵蚀下迅速变得冰凉。冰火两重天的折磨，让他苦不堪言，但眼神却愈发坚定。

他知道，这不仅仅是刁难，更是一场无声的较量，是张天对他这个“废物”的又一次打压。如果他退缩了，屈服了，那么等待他的，将是更残酷的手段。唯有坚持下去，展现出让对方忌惮的韧性和潜力，才有可能赢得一丝喘息之机，甚至……反击的机会！

当他终于将第一担水倒在思过崖指定的水缸里时，天色已经近黄昏。他几乎没有停歇，转身再次走向后山。

第二担，第三担……

每一次往返，都是对意志和肉身的极致考验。他的肌肉在酸痛，经脉在冰寒与灵力的冲刷下隐隐作痛，但他的眼神却越来越亮。他能感觉到，在这种极限压迫下，混沌灵力的运转似乎更快了一丝，肉身的强度也在以微不可察的速度提升。

直到月上中天，凌尘才勉强完成了第五担水。他瘫坐在石屋前，浑身如同散架一般，连动一根手指都觉得困难。但他没有立刻休息，而是强撑着盘膝坐好，运转《混沌祖源诀》，引导着体内残余的寒气和今天吸收炼化的各种杂乱灵气，归于丹田，被那丝混沌灵力缓缓吞噬、提纯。

一丝丝微弱却精纯的能量反馈而出，滋养着他疲惫不堪的肉身。痛苦之中，蕴含着新生的力量。

就在这时，他脑海中再次响起塔灵的声音：“置之死地而后生，破而后立。此法虽笨，却暗合练体真意。坚持下去，一个月之内，你之肉身当可媲美练气六层修士。”

凌尘缓缓睁开眼，眸中疲惫尽去，只剩下如磐石般的坚定。他望向内门弟子居住方向，那里是张天的居所。

“张天，你送我的这份‘大礼’，我凌尘，收下了！他日，必当百倍奉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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