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旧事心魔

喧嚣散尽，宾客渐离。

偌大的丐帮总舵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秩序，但空气中似乎仍残留着白日里的兴奋与震动。

新帮主乔峰的豪迈气概与那位神秘李前辈的骇人身份，成为了所有人口中津津乐道的话题。

黄裳被乔峰安排的下人引去厢房休息，他今日见识了江湖大派的气魄，心中对力量与世界的认知又开阔了几分，回到房中便迫不及待地继续打坐练气，消化今日所见所感。

而李长安，则被心事重重、面色愈发疲惫的汪剑通，恭敬地请入了一间僻静的密室。

密室门窗紧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只有一盏昏黄的油灯，在桌上跳跃不定，将两人的影子拉长，投在墙壁上，摇曳晃动。

汪剑通亲自为李长安斟上一杯热茶，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再次表达对这位“前辈”的敬意，或是询问些陈年旧事，却不知如何开口。

李长安却没有那么多顾忌。

他接过茶杯，吹了吹热气，并未饮用，而是直接将其放在桌上，发出一声轻微的磕碰声。

在这寂静的环境中，显得格外清晰。

他抬起头，那双平日总是带着戏谑玩味的眼睛，此刻却变得深邃如古井，仿佛能洞穿人心，直直地看向汪剑通。

“汪帮主，”李长安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份量，“这里就你我二人，有些话，老道我就直说了。”

汪剑通心中一凛，连忙正襟危坐：“前辈请讲，晚辈洗耳恭听。”

李长安目光如炬，语气陡然转冷，毫不客气地斥道：“你们当年，雁门关外，听信那慕容博的假消息，伏击萧远山一家，这件事——做错了！大错特错！”

“轰隆！”

这句话，如同九天惊雷，狠狠劈在汪剑通天灵盖上！

他猛地抬头，脸上血色瞬间褪尽，瞳孔急剧收缩，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惊骇与难以置信！

身体剧烈一晃，差点从椅子上滑下去！

“前……前辈！您……您怎会……”汪剑通声音嘶哑干涩，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喉咙，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这件事，是他们几个人心中埋藏最深、最不敢触碰的伤疤和罪孽！

是绝对的秘密！

参与此事之人，玄慈、智光、他自己……无不对此守口如瓶，讳莫如深！

这位百年前的前辈，怎么可能知道？！

这简直比他是陈抟师弟还要让人惊骇！

李长安没有解释，也无需解释。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汪剑通，继续道：“做错了事，心中愧疚，想着弥补，这是人之常情。所以你们留下了那婴儿，所以玄慈安排玄苦暗中传他武功，所以你汪剑通更是倾囊相授，甚至今日将这天下第一大帮的帮主之位传给他……”

他的话语如同冰冷的刀子，一层层剥开汪剑通试图隐藏的内心：“你们以为，这样就能减轻自己的罪孽？就能求得内心的安宁？你们可曾想过，你们这是在玩火！”

“是在一座即将喷发的火山口上堆砌华丽的宫殿！你们现在给他的荣耀越高，将来真相大白之时，反噬就会越猛烈！带给他的痛苦和伤害，就会越深！你们这不是在弥补，是在把他往更深的深渊里推！情况只会越来越糟！”

每一个字，都像重锤般砸在汪剑通的心上。他浑身冰凉，冷汗如瀑般涌出，瞬间浸透了内衫。

他张着嘴，想要反驳，却发现对方说的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最深处的恐惧和隐忧！

这些年来，他对乔峰视如己出，倾注了无数心血，既是真心喜爱这个徒弟，又何尝不是一种赎罪？

他越是看到乔峰的英雄豪迈，光明磊落，内心的愧疚就越是啃噬着他。

传位给乔峰，是他能想到的最好的补偿方式，希望用这无上的权柄和荣耀，来掩盖那段血腥的过去。

可现在，却被眼前这人无情地撕开了所有伪装！

“不……不会的……”汪剑通声音颤抖，带着一丝绝望的挣扎，“我们……我们做得极为隐秘，绝不会泄露！绝不会有人知道……”

这是他多年来安慰自己的借口，也是他们几人共同的幻想。

李长安嗤笑一声，打断了他的自欺欺人：“绝不会泄露？汪剑通，你也是老江湖了，怎会如此天真？你以为死人就能永远守住秘密吗？”

他身体微微前倾，灯光照在他脸上，映出几分诡异的神色，一字一句，缓缓说道：“我告诉你两件事。第一，当年那个给你们递假消息的慕容博——他没死，他还活着。”

“什么？！”汪剑通如遭雷击，猛地站起身，椅子都被带倒在地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他双目圆睁，几乎要凸出来！

慕容博没死？！那个罪魁祸首，竟然没死？

他怎么能不死？！那这个秘密……

巨大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然而，李长安的话还没完，他继续投下了第二颗，也是更致命的炸弹：

“第二，当年那个你们以为已经摔下悬崖、尸骨无存的契丹高手萧远山——他，也还活着。”

噗通！

汪剑通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面如死灰，浑身筛糠般颤抖起来。

慕容博还活着！

萧远山也还活着！

两个最关键当事人，都还活在世上！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那个他们以为被彻底埋葬的秘密，随时都可能被引爆！

就像两把悬在乔峰头顶，也悬在整个武林头上的利剑，不知何时就会轰然斩落！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他们竟然……都还活着……”汪剑通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大脑一片空白，只剩下无边的寒冷和绝望。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可怕的未来：

乔峰身世曝光，从万人敬仰的丐帮帮主，瞬间沦为人人喊打的契丹胡虏！

所有的荣耀、兄弟情义、理想抱负，顷刻间化为齑粉！

而他汪剑通，甚至武林正道魁首少林的……，所有参与此事的人，都将成为陷害英雄、欺世盗名的卑鄙小人，被永远钉在耻辱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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