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7章 花灯

这黑色包裹里面，竟然还套着另一个更小的黑色袋子，像是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一种莫名的预感让她的心跳漏了一拍。

她雪白的手急切地摸向那个内层的黑口袋，指尖有些发颤地扒拉了两下——

骤然间，一抹极其熟悉、刺目的雪白色花瓣边缘，从黑色袋口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江晚星的心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骤然停止了跳动，随即又疯狂地擂动起来！

她几乎是屏住了呼吸，迅速将那个纸袋子往下一扯——

一盏造型精致、花瓣层叠舒展的白色山茶花夜灯，如同划破夜空的闪电，毫无预兆地、完完整整地撞入了她的眼帘！

眼睛瞬间胀痛起来，心口也跟着莫名地一阵尖锐的酸楚，仿佛被那冰冷的花瓣刺穿。

她颤抖地伸出手，指尖极其轻柔地抚摸着那冰凉光滑的陶瓷灯罩，每一个弧度，每一片花瓣的纹理，都熟悉得让她眼眶发热。

没来由地，那些被她刻意尘封的、关于这盏灯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汹涌袭来，瞬间将她淹没。

曾经，在那段暗无天日、以为彻底失去他的日子里。

她像是疯魔了一般，找遍了别墅的每一个角落，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连庄园的草坪、灌木丛都不放过，近乎偏执地想要找到这盏灯。

那是他送给她的、为数不多的、带着真切温度的礼物，是她在那冰冷宅邸里，唯一能握在手里的、属于“裴颂”的念想。

可是，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不住地哭泣，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视线模糊，却依旧没能找到它。

她以为，连这最后的慰藉，也随着那场大火，一同化为了灰烬，或是被他决绝地带走，不肯留给她分毫。

江晚星眼眶迅速泛红，她小心翼翼地将那盏山茶花灯捧起来，紧紧抱在怀里，像是抱着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她对着空无一人的房间，声音带着哽咽和无法理解的委屈，喃喃自语：

“为什么……送给别人的东西，还要偷偷收回去？哪有……哪有这样的道理……”

夜色如洗，月光皎洁，洒在楼顶平整的水泥地上，预示着明天又会是一个晴朗的好天气。

裴颂在楼顶打了个简单的地铺，枕着一个柔软的靠垫，身上盖着层薄薄的绒毯，就那么随意地躺在地上，仰望着星空中的那轮明月。

原本觉得这乡村生活寡淡如水，甚至有些无聊，如今……倒是一点也不无聊了，只觉得焦头烂额，心力交瘁。

他真希望明天一早醒来，那位养尊处优的江大小姐就受不了这“简陋”的乡村生活，嚷嚷着要回去了，那该多爽快，多清净啊。

他翻来覆去，思绪纷乱，想到了大半夜。

直到月亮悄悄藏入厚重的云层，天地间黯淡下来，他的心才跟着那消失的月光慢慢静下来，带着满腹的愁绪，浅浅睡去。

月光彻底隐入云层，眼前变得黑漆漆一片，万籁俱寂，只剩下夏夜草丛里不知疲倦的虫鸣声，唧唧作响。

裴颂的呼吸均匀了没两口，忽然，耳朵敏锐地捕捉到一阵异响——是从楼道传来的、略显急促杂乱的“蹬蹬蹬”脚步声。

那声音，像是小孩子偷穿了大人的拖鞋，啪嗒啪嗒，脚步虚浮，踩不稳木质楼梯，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渐渐地，那声音越来越近，已经从楼下的楼梯，一路响到了耳旁，最终停在了他地铺的边缘。

与此同时，眼前似乎也亮起了一盏明晃晃的、刺目的光，毫不客气地直射在他的脸上，迫使他从浅眠中惊醒。

他有些烦躁地、缓缓睁开沉重的眼皮——

入目的，首先是一对笔直修长、在灯光下泛着莹润光泽的雪白小腿。

视线不受控制地往上移，只见那件他熟悉的白色长T恤，正松垮地穿在某人身上。

宽大的下摆堪堪遮住月退根，因为显然没有带换洗的贴身衣物，T恤之下……

恐怕是真空上阵，勾勒出若隐若现的诱人曲线。

江晚星长发如瀑，随意披散在肩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双眼睛，在灯光的映衬下亮得惊人。

她手里高高举着那盏……他藏在包裹最深处的白色山茶花灯，灯光直直地照着他的脸，声音像是结了冰，却又带着一丝颤抖：

“阿颂，”  她一字一顿，带着最终摊牌般的决绝，“现在，你还有什么话说？还、说、不、是、你？”

她故意晃了晃手中的花灯，刺目的光线晃得裴颂下意识地眯起了眼，心头猛地一沉。

“你……”  他撑着坐起身，语气带着被冒犯的恼怒和一丝心虚，“你怎么能随意翻别人的东西！”

他伸手，想要将那盏泄露了天机的灯抢回来。

江晚星却手腕一缩，将灯抱回怀里，不依不饶，语气带着一种被辜负的愤怒和执拗：

“奇怪！这分明是你当初送给我的东西！既然送给了我，就是我的！你凭什么又偷偷拿回去？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她这话语里隐含的意味，让裴颂心里没来由地一梗——

所以，她当初……摔碎它吗？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彻底斩断与过去的联系？

他无心，也无力再与她进行这种无谓的对峙，只能别开脸，硬着心肠否认：

“你看清楚了，这灯是我前几天在镇上的杂货店里新买的，看着好看就买了。什么时候送过给你？

江小姐，你不要总是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

江晚星垂着手，静静地站在月光与灯光的交界处，看着他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她没有再激烈地反驳，只是眼眶却不受控制地，一点点跟着红了起来，里面蓄满了摇摇欲坠的泪水，和一种深可见骨的失望。

“这两年来……”  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来。

“你连一盏灯……都不肯给我留下，究竟是为什么？”

“你一直不肯认我……又是为什么？”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认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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