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调令

李承勖要娶亲了，这消息在晋王宫里早已不是秘密。对方是韩氏小姐韩静华。

再过三年，王宫就要张灯结彩，迎娶新世子妃。

可他自己要踏上红地毯，却跑来阴阳怪气她的姻缘，这不是往她心上捅刀子，又是什么？

柳玉娘将绣针狠狠扎进锦缎，心里的恨意像藤蔓一样疯长。

印象里，曾经的李承勖，眉眼间全是少年人的阳光开朗，像春日里最暖的风。

可自从他随军出征，尤其是这两年，他的性子也变得越来越冷。

他不再笑，不再闹，眼神里多了太多她看不懂的深沉与阴鸷。

有人说，他是在战场上见多了生死，心也变硬了；也有人说，他是为了在王宫立足，不得不变得狠厉。

对不起？

那句“对不起”，像一块石头压在柳玉娘的心头，让她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他为什么要说对不起？是为了他那些谋算，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她不敢深想，也不愿深想。

窗外的风又起，吹动了窗帘，也吹乱了柳玉娘的思绪。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不安，重新拿起绣针。对，她过不了多久就要做新娘子了，新郎是沈辉，那个在战场上立过功的年轻校尉，待人温和，前途无量。她应该开心才对，应该满心欢喜地绣好这件嫁衣，迎接自己的新生活。

她不应该再把注意力放在李承勖身上了。他是高高在上的世子，她是即将离开王宫的下人，他们从来就不是一路人。

再过些时日，她嫁入沈家，就是沈夫人，从此与晋王宫再无瓜葛，也与李承勖再无交集。

柳玉娘扯着手上的红布，针脚细密地绣着凤凰图案。她一遍遍地劝说自己，要和过去彻底切割，要忘记那些青梅竹马的时光，忘记那个曾经让她心动的少年。

好像就在这一刻，她真的说服了自己，心里的那点执念，也渐渐淡了下去。

日子一天天过去，柳玉娘的嫁衣绣得越来越精致。大红的锦缎上，凤凰展翅，牡丹盛放，金线勾勒出的纹路熠熠生辉。

她偶尔会想起沈辉，想起他温和的笑容，想起他说过会好好待她的话，心里便会生出一丝暖意。

可这份暖意并没有持续太久。这天，柳玉娘拿着刚做好的护膝，想去校场送给沈辉。

最近天气转凉，校场的风大，她想着护膝能让他暖和些。可到了校场，她找了一圈又一圈，却始终不见沈辉的身影。

她拉住一个正在擦拭兵器的士兵，急切地问：“这位小哥，请问沈辉沈校尉在哪里？”

那士兵见是柳玉娘，脸上露出几分为难的神色，支支吾吾地说：“柳姑娘，沈校尉他……他被调走了。”

“调走了？”柳玉娘的心猛地一沉，“调到哪里去了？什么时候调走的？我怎么不知道？”

“是今天早上刚接到的调令，”另一个士兵走了过来，低声道，“调令很急，说是要调往朱梁和晋军对峙的最前线，具体位置我们也不清楚。而且上头还说，让他即刻出发，永远不许再回太原。”

“永远不许回太原？”柳玉娘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她踉跄着后退一步，差点摔倒。

她气极反笑，却瞬间就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这哪里是正常的调动，分明是有人故意要坏她的姻缘！

是谁？是谁要这么做？柳玉娘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身影——李承勖。

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力，能轻易调动一个校尉，还能下命令让他永远不许回来？除了他，还有哪个大人物非得看沈辉不顺眼？

一股怒火冲上心头，柳玉娘转身就往李承勖的住处跑去。

她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的潜意识里，李承勖永远是那个无论如何也不会真正伤害她的人。她心中似乎一直默认，哪怕她的态度再不客气，他也不会对她发作。

她一路狂奔，不顾路上丫鬟仆役诧异的目光，径直冲到了李承勖的院落门口。

门口的小厮见她来了，赶紧迎了上来，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小娘子，您找二郎君吗？”

“让开！”柳玉娘一把推开小厮，就要往里面闯。

“哎，小娘子，您不能进去！”小厮赶紧拉住她，“二郎君正在午睡，吩咐过不许任何人打扰。”

“午睡？”柳玉娘冷笑一声，声音尖利，“他做出这种龌龊事，还能睡得着觉？他不就是见不得我好，故意坏人姻缘，趁机害人吗？”

院子里的丫鬟仆役们听到声音，都围了过来，一个个面面相觑，却没有人敢上前训斥她。

他们都知道柳玉娘和李承勖的关系不一般，也不敢轻易得罪她，只能纷纷上前，委婉地劝她：“小娘子，您稍微小声点，别吵醒了二郎君。有什么事，等二郎君醒了再说好不好？”

“不好！”柳玉娘甩开众人的手，眼眶通红，“小声点？他都把人逼到绝境了，我凭什么要小声点？我今天非要问问他，他到底安的什么心！”

就在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李承勖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有些凌乱，眼底带着明显的青黑，显然是昨晚没有睡好。

但他的脸上，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看起来心情颇为愉快。

“早就知道你会很快得到消息，”他缓步走下台阶，目光落在柳玉娘身上，带着几分玩味，“但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

他甚至还有点抱歉地说道：“本来以为中午能睡会儿觉，养养精神，再等你过来。怎么，没等急吧？”

柳玉娘当场就愣住了，她没想到李承勖会是这种反应。

她原本以为他会愧疚，会解释，甚至会恼羞成怒，可他却一脸坦然，甚至还带着几分得意。

少女气得浑身发抖，手指着李承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你……你……”

她一向是个伶牙俐齿的姑娘，可此刻，却被气得语无伦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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