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争吵

"玉娘，你怎么走神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柳玉娘被谷雨推了手肘，这才从满脑子的纷乱思绪里回神。

她看着谷雨那双微微泛红的眼，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她方才满脑子都是李承洛和谷雨在紫藤花下的模样，怎么突然就跳到李承勖身上去了？

真是讨厌！无论她做什么事，跟谁说话，最后思绪总是莫名其妙的飘到他身上。

“我……我没走神。”柳玉娘赶紧低下头，拢了拢袖口，试图掩饰发烫的耳根。

她想起李承勖蹲在廊下时，跟她说“有老将坐镇，不会有事”时的模样，少年郎眉眼弯弯，可那眼底藏着的紧张，却没逃过她的眼睛。

如今，要她把这话原封不动说给谷雨听，连她自己都觉得心虚。

果然，话音刚落，她的脸颊就热得像揣了个小暖炉，眼神也不由自主的到处乱瞟。

谷雨的眼泪“啪嗒”掉在衣襟上，青碧色的襦裙洇出一小片湿痕。“玉娘，你别哄我了。”

她声音发颤，伸手攥住柳玉娘的手腕，力道大得有些反常，“什么历练新人？大王分明是……”

话到嘴边，她突然像被针扎了似的顿住，飞快地扫了眼四周：窗外廊下有两个洒扫的婆子正低头说话，虽听不清她们谈话的内容，可这晋王宫里的墙，从来就不会帮人保密。

谷雨赶紧闭了嘴，嘴唇抿成一条苍白的线，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最后只吞吞吐吐的说了一句，"你知道的……"

柳玉娘心里也堵得慌。

前几日她去给曹夫人送点心时，听见白夫人在屋里哭：“上次跟着大军去长安救圣人，大郎的腰伤就没好利索，现在走的稍微快点都疼，怎么还要让他去？”

当时白夫人攥着帕子，指节都在抖，可话刚说完，就赶紧捂住嘴，生怕被路过的人听见。

晋王的脾气宫里人都知道，别说是区区一个姬妾，就是亲儿子，要是敢违逆他的意思，下场都好不了。

白夫人胆小，上次李承洛被派去长安，她也只敢在屋里偷偷抹泪，连晋王的面都不敢见。

“姐姐，我知道你担心。”柳玉娘轻轻拍了拍谷雨的手背，想安慰几句，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她总不能说，李承勖比李承洛还小两岁，不也得去吗？

这话虽是实话，但着实不好听，柳玉娘要是说出来，谷雨肯定得更难过。

两人就这么坐着，一片寂静，气氛有些尴尬。

突然，院外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夹杂着下人的议论声，声音越来越近。“听说了吗？大郎君和二郎君在前院吵起来了！”

一个小丫鬟的声音拔尖，隔着窗户都听得清清楚楚，“啊呀，拦都拦不住，大郎君脸都红了，二郎君也没让着！”

谷雨从恍惚中醒来，猛地站起来，椅子腿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走，我们去看看！”

她拉着柳玉娘就往外跑，柳玉娘被她拽着，踉跄着跟上，心里七上八下的。

她一直清楚，李承洛和李承勖虽不对付，可也很少在大庭广众之下吵架，这次定是出了什么事。

两人跑到前院时，只见李承洛站在廊下，双手背在身后，肩膀绷得笔直，脸色铁青。

而李承勖就站在他对面，长身玉立的直立着，比李承洛矮了小半头，却站得稳稳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眼神冷得像冬日的雪。

“凭什么我要去？”李承洛的声音带着怒意，拔高了几分，“上次长安之战，我的伤还没好，你呢？你早就好的差不多了吧！”

他说着，下意识地扶了扶腰，眉头皱了一下。

柳玉娘看得清楚，李承洛那动作不像是装的，上次她撞见他在花园练剑，才舞了几下就捂着腰腹蹲在地上，脸色发白，嘴角颤抖。

李承勖挑了挑眉，声音平静，却仿佛带着几分讥诮：“大哥这话就不对了。父王的命令，难道还分谁伤好没好？再说，上次长安之战，我胳膊上的疤，现在还在呢。”

他说着，抬起左手，挽起袖子：那小臂上一道浅浅的疤痕，在雪光下格外显眼。

那是上次在长安，因为李承勖要护着李承洛，所以才被敌兵的刀划到的，当时流了好多血，差点就废了。

柳玉娘之后还稍微惊讶了一下：毕竟李承洛和李承勖平时看着针尖对麦芒，关系明显跟友善不沾边，李承勖居然会为了救这个平时跟他不亲善的大哥而伤？

但后来她听说，在她没入晋王宫之前，当时李承勖甚至没被晋王请封为世子前，李承洛还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的两人，虽不算兄弟情深，可也常一起玩。

有一回，李承勖在后院爬树掏鸟窝，不小心摔了下来，是李承洛眼巴巴的跑过去，把他扶起来，还替他瞒着晋王，怕他挨骂。

据说李承勖当时还笑着说：“还是大哥最好，不像那些碎嘴子，就知道告闲状。”

可自从李承勖十岁被立为世子，一切就变了。

柳玉娘听伺候李承洛的丫鬟说，那天李承洛听说消息后，把屋里的东西砸了个遍，哭了一整晚。

第二天，他再见李承勖，也没了好脸色，要么冷嘲热讽，要么故意找茬。

有一回，两人在书房练字，李承洛故意把墨汁洒在李承勖的纸上，李承勖也没生气，只是重新铺了一张纸，继续写。

可从那以后，两人就越来越生分了。

“你那点伤算什么？”李承洛冷笑一声，语气更冲了，“你现在是世子，父王疼你，到了战场上，自然有人护着你！我呢？我不过是个没用的庶子，死在战场上也没人管！”

他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起伏，脸色从铁青变成通红，像是要哭出来，可又强撑着，眼神里满是委屈和愤怒。

柳玉娘听着这话，心里都酸酸的，她知道李承洛为什么这么说。

身为长子，却被同为庶出的弟弟狠狠压了一头，他本身自尊心还是极强的，就总觉得所有人都看不起他。上次长安护驾，他立了点功，本以为晋王会对他好点，可回来后，晋王也只是淡淡的，没赏也没罚。

他心里憋着气，却不敢对喜怒无常的父王发作，只能把火撒在李承勖这个二弟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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