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二叔拙劣的演技
沈清歌指尖捻起白瓷茶杯，杯沿凝着细碎的水汽，她垂眸望着杯中沉浮的碧螺春，修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氤氲的茶香漫过鼻尖，她缓缓抬起杯沿，薄唇轻启，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凉意吹了吹浮沫，声音清清淡淡，却精准地打破了厅堂里的沉寂。
“多年不见，今日洪掌柜的登门，不知是有何贵干？”
她的目光掠过立在沈少棋身侧的中年男子。
洪安身着藏青色锦袍，腰间系着一方暗纹玉带，鬓角已染了几丝霜色，却依旧身姿挺拔，只是面对她的注视时，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局促。
“三小姐记性依旧这般好，竟还记得在下。”
洪安拱手作揖，语气里带着几分恭敬，又掺着些许复杂的情绪。
毕竟眼前这位三小姐，是月琉璃身边唯一的女儿，本应是集宠爱瑜一身，却恃宠而骄，让整个沈家都颇为头疼。
沈少棋的声音适时响起，他抬手从袖中取出两张折叠整齐的宣纸，递到沈清歌面前，指腹轻轻摩挲着纸边，语气带着几分郑重。
“前段时间，我总算把你娘留下的那些产业、物件全都打理清楚了，这是清单，你仔细看看。”
沈清歌放下茶杯，接过宣纸展开。
第一张纸的边缘已经微微泛黄，墨迹也有些晕染，显然是有些年头了，上面一笔一划工整地记录着月琉璃当年的嫁妆明细，小到一支金步摇，大到城南的绸缎庄，无不详尽。
第二张纸则崭新挺括，墨迹鲜亮，是这两日才拟定的，除了几十家经营红火的店铺，还有不少当年陪嫁过来的细软，只是其中有多处用红笔做了标注。
她逐行细看，那些红笔标注的地方，大多是标注着 “遗失”“损毁” 的字样，后面紧跟着替换的物件或店铺名称。
城南那家老字号胭脂铺，替换了当年遗失的一套羊脂玉茶具，城西的粮庄，顶替了被焚毁的绣坊。
沈清歌的指尖抚过那些红色笔迹，心头微动，没想到沈少棋竟会如此细致，连这些陈年旧物都一一核实，还特意找了价值相当的东西补上。
“二叔的意思，是要把这些东西全都还给我？”
她抬眸看向沈少棋，眼神里带着几分探究，几分难以置信。
月琉璃的嫁妆何等丰厚，当年若不是靠着这些产业支撑，沈家未必能有今日的光景，沈少棋真的舍得将这块肥肉拱手相让？
沈少棋闻言，眉头微蹙，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沉思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语气里带着几分纠结。
“说是舍得，自然是不可能的。”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沈清歌，带着几分无奈，“这些年你娘的产业和沈家的已经盘根错节，紧密相连，若是强行分割开来，损失的不仅仅是咱们两家背后的巨大利益。”
他抬手敲了敲桌子，语气凝重了几分：“你想想，那些依附于两家产业的第三方合作商，若是得知咱们分割产业，必定会人心惶惶，时间一长，合作关系也会逐步破裂，到时候许多店铺都会因为断了货源、没了销路而停摆，到时候损失的可就不是一星半点了。”
沈少棋的声音里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先前你娘失踪，你又年纪尚小，根本扛不起这些事，我若是不利用沈家的财力物力全力扶持，你娘留下的这些产业，估计早就败得一干二净了。”
沈清歌低头看着手中的清单，看似在仔细核对每一项明细，指尖却无意识地蜷缩起来。
她心里早已心思百转，沈少棋的话半真半假，当年月琉璃失踪后，沈家确实出力维持过产业，但要说完全是出于好心，她却是不信的。
只是看着清单上那些细致的标注，她又有些拿不准，沈少棋此举，到底是真心归还，还是另有所图？
“二叔可知，若是把这些东西全部交给我，半年后的家族大比，沈家未必能稳坐第一世家的位置？”
她忽然抬眸，目光锐利地看向沈少棋，语气里带着几分试探。
月琉璃留下的产业里，藏着不少密宝，若是能完全掌控，对沈家的助力非同小可。
沈少棋闻言，微微抬起下巴，下颌线绷紧，眼神里透着几分与生俱来的傲气，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弧度：“那又如何？”
他的声音掷地有声：“沈家从不在乎这些虚名，二叔只希望你能保持清醒，安安分分过日子，莫再做那些丢家族脸面的事儿。”
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几分自信：“至于这些身外之物，二叔有信心，凭借我的经商头脑，即便没有你娘的产业加持，沈家也能稳居世家前列，就算做不到第一，第二也必定稳如泰山！”
沈清歌听着他的话，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眼底闪过一丝狡黠。
丢家族脸面的事儿？
那明明是原主干的，跟她这个穿越过来的灵魂可没半点关系！
要让她承认那些荒唐事是自己做的？那肯定是不可能的。
“二叔这话，应当同二姐、四妹他们说才对。” 她轻哼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嘲讽，“比起我，她们二位可是更擅长给家里惹麻烦，丢沈家的脸面。”
沈少棋被她噎了一下，想起这两日帝都城里的流言蜚语，脸上闪过几分尴尬。
他连忙低咳两声：“咳咳！”
他用袖口掩着嘴，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迅速转移话题道：“总而言之，只要你不给家里惹事，安分守己，该是你的东西，自然一分都不会少，咱们沈家还不至于贪墨自家人的财物。”
“贪墨？”
沈清歌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忽然冷笑一声，声音里带着浓浓的讥讽：“若非有我娘留下的这些产业支撑，沈家怕是早在二十年前就已经退出世家舞台了吧？若是真的不贪墨，又怎么会一步步爬到第一世家的位置？”
这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沈少棋的要害。
他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正要开口反驳，一旁的洪安却终于找到了插话的机会，连忙上前一步，拱手道：“三小姐此话差矣！”
他的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眼神却异常坚定：“大爷与夫人本就是一体，当年二人相互扶持，才有了沈家今日的光景。当年夫人去世，大爷悲痛欲绝，无心打理产业，是二爷主动站了出来，放弃了本该专心修炼的时间，接手了夫人留下的摊子。”
“夫人离开，大爷颓废，那些产业早已因为无人打理而濒临倒闭，二爷耗费了多少心血才让它们起死回生，在下看在眼里，记在心里，要说仁义，整个盛京也找不出第二个人能比得上二爷！”
沈少棋听着洪安的话，悄悄给他使了个眼色，眉头微挑，挤了挤眼睛，示意他该开始 “表演” 了。
洪安何等精明，瞬间就领会了他的意思，连忙调整了一下站姿，挺直了腰板，脸上换上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语气也变得激昂起来。
“二爷方才的话也不对！三小姐是夫人唯一的女儿，早就将经商之道刻在骨血里，必定深得夫人真传，论经商的天赋，日后必定会比夫人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说着，还特意拍了拍胸脯，语气笃定：“想当年夫人初入商界时，也不过是个青涩的姑娘，如今三小姐有夫人的底蕴，又有二爷在一旁指点，必定能将夫人留下的产业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更上一层楼！”
沈少棋见状，连忙配合着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 “担忧”：“话虽如此，可歌儿毕竟从未真正接手过商贾之事，那些账目往来、人情世故，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学会的。大嫂的产业若是交到她手里，万一出了差错，损失可就大了。”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用余光瞥着沈清歌，眼神里满是暗示，仿佛在说 “快反驳我，快说你能行”。
洪安立刻接话，语气里带着几分 不服气：“二爷此言差矣！三小姐天资聪颖，只要肯用心，必定能快速上手！再说了，夫人在天有灵，也必定会保佑三小姐的！若是连三小姐都打理不好，那这帝都里，还有谁有资格接手夫人的产业？”
他说着，还故意挺了挺胸膛，一副 “我看好你” 的模样，只是那过于夸张的表情，怎么看都显得有些刻意。
沈清歌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眼底却藏着一丝笑意。
她怎么会看不出来，这两人一唱一和，分明是在演一出戏，目的就是为了激她，让她一时冲动立下军令状，接手月琉璃留下的产业。
可他们的演技实在太过拙劣，沈少棋挤眉弄眼的样子，活像个偷鸡摸狗的小贼，哪里还有半分沈家二爷的威严？
洪安那刻意激昂的语气，夸张的表情，简直就像个跳梁小丑，让人忍俊不禁。
她放下茶杯，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流转，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表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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