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斩草除根
将军府西侧的暗室极少有人踏足,连廊下的灯笼都只点了两盏,昏黄的光透过纸罩,在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影。谢珩从军营赶回来时,玄色袍角还沾着未散的风尘,靴底踏过石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廊道里格外清晰,每一步都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他接到暗卫传信时,正在校场看士兵操练,手里的令旗差点捏断,只匆匆交代副将两句,就快马加鞭赶回府,连盔甲都没来得及卸,只在途中换了身便袍。
暗卫统领早已候在暗室门口,见他来,立刻躬身:“侯爷,林墨已被控制,所有证据都已备好。”
谢珩“嗯”了一声,推门而入。暗室里没有窗,只有墙角燃着两支白烛,烛火被风裹挟着微微晃动,映得石柱上的铁链泛着冷光。林墨被铁链锁在中央的石柱上,头发凌乱地贴在脸上,原本灰布杂役服上沾着的黄泥已干成块,此刻正缩着身子,见谢珩进来,眼底闪过一丝慌乱,却又强撑着梗起脖子,试图装出强硬的模样:“谢珩!你凭什么抓我?我不过是在静心寺帮工,连苏小姐的面都没见过几次,你这是滥用职权,想屈打成招!”
谢珩没理他的叫嚣,径直走到案前。案上摆着三样东西:那包从香案旁捡来的油纸包,里面还剩小半袋细白的药粉;一卷泛黄的卷宗,是暗卫查到的林墨过往罪行;还有一块沾着药粉的绢帕,是了尘收集的证据。他抬手,指尖先捏起那包油纸,腕间微沉,便“啪”地掷在林墨面前的青砖上。油纸包撞在地上,裂口又大了些,药粉撒出来,落在林墨的鞋尖,惊得他下意识往后缩了缩脚。
“没见过几次?”谢珩终于开口,声音冷得像从冰窖里捞出来的,连眼神都没落在林墨身上,只盯着案上的卷宗,“那你藏在怀里的药粉,是给寺庙的香烛‘添味’?还是想让清晚吸进肺里,慢慢变得虚弱?”
林墨的脸色白了几分,却还在狡辩:“那只是普通的香料!我……我是想给香烛加点香味,让寺庙的香火更旺!”
“普通香料?”谢珩冷笑一声,弯腰拿起案上的卷宗,手指翻过几页,停在“三年前勾结盗匪,劫掠西市商队,致两人死亡”的那一页,指节重重叩在纸面上,力道大得让纸张都微微发颤:“普通香料需要你去暗巷找小贩买?需要你花光三个月工钱?还是说,你觉得我查不到你三年前在乡下做的那些勾当——劫掠商队,害死杂货铺掌柜,这些账,要不要我一条条念给你听,让你好好回忆回忆自己的‘清白’?”
卷宗上的字迹清晰,还有当年受害者家属的指印,林墨看着那些熟悉的名字,浑身开始不受控制地发抖,刚才的强硬瞬间崩塌,声音也带上了哭腔:“侯爷饶命!我错了!我不该听那小贩的话,不该对苏小姐下手!求您看在我爹当年也曾在将军府当差的份上,放我一条生路,我再也不敢了!”
“你爹?”谢珩终于抬眼,目光落在林墨脸上,眼底满是嘲讽,“你爹林全贪墨军饷,克扣边关将士的棉衣,让三名士兵冻死在雁门关,我没诛他九族,只杖责八十发配岭南,已是留了余地。他病逝在途中,是因常年贪腐、酒色过度伤了根本,与我何干?你却借着‘替父报仇’的由头,行苟且之事,甚至把主意打到清晚身上——你可知,她身子弱,连风大些都要咳半天,你那药粉若是真让她吸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越说,语气越沉,最后几个字几乎是咬着牙说出来的。暗室里的烛火仿佛都被这股寒意逼得晃了晃,林墨吓得瘫软在地,连求饶的声音都变了调:“我真的知道错了!求您饶了我,我愿意去边关服役,愿意做牛做马,只求您别杀我!”
谢珩没再看他,转头对暗卫统领冷声下令:“按律处置。林墨勾结盗匪、蓄意下毒,罪无可赦,明日午时问斩。至于那个卖药粉的小贩,还有帮他混入静心寺的杂役,以及所有与他有牵连的人,一个都别漏——查清楚他们的底细,若有其他罪行,一并清算。记住,处理干净些,别脏了将军府的地,也别让任何消息传到夫人耳中,省得她担心。”
“是!”暗卫统领躬身应下,挥手示意手下将林墨拖出去。铁链拖地的“哗啦”声混着林墨的哭喊求饶声渐渐远去,暗室里终于恢复了寂静,只剩下烛火燃烧的“噼啪”声。
谢珩站在原地,指尖还残留着刚才攥紧卷宗的凉意。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仿佛还能感受到那股因愤怒而紧绷的力道——他从不惧沾染戾气,可一想到这些戾气若是被苏清晚察觉,她定会担心,心里便多了几分柔软的顾虑。他走到暗室角落的铜盆边,提起旁边的铜壶,将冷水尽数倒入盆中。冰凉的水漫过掌心,他快速搓洗着指缝,连腕间沾着的一点烛油都擦得干干净净,动作利落得不像洗漱,倒像在刻意剥离所有与“狠厉”相关的痕迹。
等掌心的凉意散去,他又伸手理了理衣袍——刚才赶路时袍角有些褶皱,他怕苏清晚看到会问起,特意将褶皱抚平,连领口的玉带都重新系了一遍,确保自己看起来和平时没两样。做完这些,他才转身踏出暗室,廊下的风一吹,他下意识裹了裹衣袍,不是冷,是怕带着暗室的寒气回去,让苏清晚受凉。
暖阁里的氛围与暗室截然不同。兰草香混着淡淡的甜意漫在空气中,苏清晚正坐在软榻上绣帕子,帕子上的兰草纹已快绣完,只剩下最后几针。她面前的小桌上放着一碗温着的雪莲羹,是她下午特意让厨房炖的,知道谢珩从军营回来会饿,特意留了一碗。
听到推门声,苏清晚立刻抬起头,脸上露出笑意:“你回来了?怎么去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要在军营待到晚膳时分呢。”她放下绣针,起身想迎上去,却被谢珩先一步握住了手。
谢珩的掌心还有点未散的凉,他怕冻着她,连忙把她的手揣进自己的衣襟里,用体温捂着:“军营里有点事耽搁了,不过都处理完了。”他没提暗室里的事,只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雪莲羹,“这是给我留的?”
“嗯,知道你喜欢喝,特意让厨房多炖了些,还温着呢。”苏清晚拉着他走到桌边,拿起勺子递给他,“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谢珩接过勺子,舀了一勺放进嘴里。雪莲的清甜混着冰糖的甜意,在舌尖散开,温暖的感觉顺着喉咙滑下去,刚才在暗室里的冷硬仿佛都被这碗羹汤融化了些。他一边喝,一边听苏清晚讲今天在静心寺的事——说她求到了上上签,说了尘师傅帮她找到了落下的念珠,说寺庙里的桃花开了,下次想带他一起去看。
谢珩听得认真,偶尔点头回应,眼底的冷厉渐渐被温柔取代。他看着苏清晚说话时亮晶晶的眼睛,看着她因为提到桃花而微微扬起的嘴角,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后怕——若不是了尘发现得及时,若不是他提前在寺庙安插了暗桩,此刻的暖阁,或许就没了这样的笑意。
等谢珩喝完羹汤,苏清晚又拿起那支平安签递给他:“你看,这是我为你求的,签文说你最近会平安顺遂,没有灾祸。”
谢珩接过签文,指尖轻轻摩挲着上面的字迹,忽然伸手将苏清晚揽进了怀里。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挣脱的力道,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比平时低沉几分,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清晚,这一世,谁也别想再把你从我身边夺走。”
苏清晚愣了一下,随即就感觉到了他身体的紧绷——他的后背有些僵硬,呼吸也比平时重了些,显然是经历了什么让他紧张的事。她没有追问,只是伸手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音轻得像呢喃:“我知道。”
她的指尖轻轻划过他腰侧的衣料,像在安抚一只刚收敛起利爪的兽:“谢珩,我虽然不知道你刚才经历了什么,但我知道,你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你不用怕我担心,也不用在我面前装作没事——不管是暗室里的风波,还是朝堂上的麻烦,只要我们一起扛,就没有解决不了的事。”
她顿了顿,抬头看他,眼底满是认真:“我们还要一起去暖云庄泡温泉,一起去江南看桃花,一起等边关平定后,去雁门关看看那里的风景。这些约定,我们都还没实现,怎么能让别人破坏呢?”
谢珩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他低头,看着苏清晚眼底的信任与坚定,心里那点因后怕而起的紧绷瞬间消散。他俯身,在她的额间印下一个轻柔的吻,鼻尖萦绕着她发间的兰草香,那是能让他瞬间安心的味道:“好,我们都去。等处理完手边的事,我就带你去暖云庄,那里的温泉最适合你,暖房里的素心兰也该开了。”
苏清晚笑着点头,重新靠回他的怀里,拿起刚才没绣完的帕子,继续绣最后几针。谢珩坐在她身边,伸手帮她理了理散落的丝线,目光落在她认真的侧脸,心里满是满足——他用雷霆手段斩草除根,不是为了彰显权势,而是为了守护这份安稳;他在她面前收敛戾气,不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是怕惊扰了她的温柔。
暖阁里的烛火跳动着,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映在窗纸上。窗外的夜色渐深,将军府的其他院落早已安静下来,只有暖阁的灯还亮着,像一颗被精心守护的星辰。没有了暗处的余烬,没有了拙劣的阴谋,只有彼此交付的真心,和对往后余生的期许——这便是谢珩用雷霆手段守护的幸福,也是苏清晚用温柔给予的底气。
谢珩轻轻握住苏清晚的手,指尖触到她指腹上因绣帕而磨出的薄茧,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知道,往后的日子里,他会继续挡在她身前,为她扫去所有风雨;而她,会一直在他身后,用温柔与信任,给他最坚实的依靠。这样的日子,便是他此生所求的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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