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转机与承诺
将军府卧房的烛火熬到第三日清晨,终于蔫了似的缩成一点红,被窗外漫进来的晨光压得没了气焰。苏清晚趴在床沿,半边脸贴在谢珩冰凉的手背上,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这三天三夜,她没敢离开半步,连水都只敢趁换煎药的间隙抿两口,指尖反复摩挲着他腕间的银镯,那是他送她的及笄礼,此刻却成了她唯一能抓住的念想。
床榻上的谢珩依旧陷在昏迷里,胸口缠着的白布换了不知多少层,暗红的血渍却像顽固的藤蔓,一次次从布缝里渗出来,在米白色的床褥上晕开深浅不一的痕。他的脸色比前两日稍缓,不再是那种透明的白,却依旧泛着淡淡的青,连呼吸都轻得像风吹过棉絮,若不凑近了细听,几乎要以为停了。
外间传来太医们压低的议论声,苏清晚竖起耳朵,只听见“断魂散乃西域奇毒,无药可解”“南疆赤血藤或可一试,可惜京中早已断货”的字眼,心又往下沉了沉。她抬手摸了摸谢珩的脉搏,指尖下的跳动依旧微弱,却比昨日多了丝韧劲——这一点点变化,就是她撑下去的全部底气。
“小姐,您多少吃点东西吧。”林嬷嬷端着清粥进来,见她眼底的青黑浓得化不开,心疼得红了眼,“小侯爷要是醒了,见您这样,该心疼了。”
苏清晚摇了摇头,目光依旧锁在谢珩脸上:“我不饿。嬷嬷,将军府的藏书阁里,是不是有祖辈留下的医书?尤其是关于南疆药材的,我想去找找。”
她记得谢珩曾提过,将军府祖辈有人在南疆戍边,带回过不少当地的医案和药材记录。如今太医们束手无策,或许那些旧书里能藏着转机。
林嬷嬷连忙点头:“有!老奴这就陪您去!”
藏书阁在将军府西侧,积了些年月的书架上摆满了线装书,阳光透过高大的窗棂,在书页上投下细碎的光斑。苏清晚指尖划过一排排书脊,从“南疆戍边记”翻到“异草考”,手指突然顿在一本泛黄的册子上——封面上写着《南疆草木录》,是谢珩曾祖父的手迹。
她急忙翻开,指尖飞快地划过书页,直到看到“赤血藤”三个字时,眼睛突然亮了:“嬷嬷!你看!这里写着‘赤血藤生南疆瘴气中,性烈阳,可解阴寒剧毒,尤以断魂散、牵机引为甚’!”
林嬷嬷凑过来,看着书页上的字迹,也激动起来:“这可太好了!可太医说京中没有赤血藤……”
“有!”苏清晚猛地想起什么,抓起册子就往外跑,“城南的李老太医!谢珩说过,李太医早年在南疆行医三十年,说不定他手里有!”
她赶到李府时,老太医正坐在庭院里翻医案,见她气喘吁吁地闯进来,连忙起身:“苏小姐?这是怎么了?”
“李太医,求您救救谢珩!”苏清晚攥着《南疆草木录》,声音因急切而发颤,“断魂散之毒,唯有赤血藤可解,您在南疆待过,您一定有办法对不对?”
李太医闻言,脸色沉了沉:“赤血藤确实能解断魂散,可那东西稀有,老夫当年离开南疆时,也只带了半株,本想留着救自己的孙儿……”
“李太医!”苏清晚打断他,屈膝便要跪下,却被老太医扶住。她仰头看着他,眼底满是红血丝,却透着决绝:“谢珩若活不了,我也不会独活。这赤血藤救他,就是救两条命。日后将军府若有能帮上李家的地方,我苏清晚赴汤蹈火,绝不推辞!”
李太医看着她眼底的刚烈,又想起谢珩这些年护着京中百姓的事——去年京中闹瘟疫,是谢珩捐出半数家产,请他调配药材,才控制住灾情。他沉默片刻,终于叹了口气,转身进了内室,捧着个描金锦盒出来:“罢了,就当是老夫积德行善。这赤血藤需用文火慢熬,搭配雪莲、当归,才能中和其烈性,你且记好火候,每隔一个时辰喂一次。”
苏清晚接过锦盒,眼眶一热,对着李太医深深鞠了一躬,转身就往府里赶。马车上,她紧紧抱着锦盒,指尖一遍遍拂过盒面,仿佛抱着谢珩的性命。
回到将军府,太医们早已按照《南疆草木录》的记载备好辅药。苏清晚亲自守在药炉旁,添柴、控火,连药渣的粗细都要亲自检查——她怕半点差错,就错过了救谢珩的机会。柴火噼啪作响,药香渐渐漫过卧房,混着之前未散的血腥味,竟奇异地让人安心。
半个时辰后,药熬成了深褐色,苏清晚小心翼翼地盛进碗里,用银勺舀起一点,吹凉了才敢喂给谢珩。他昏迷着,吞咽困难,药汁顺着嘴角淌出来,滴在他的衣襟上。苏清晚不急不躁,用干净的帕子轻轻擦掉,再舀起一勺,耐心地等药汁慢慢流进他喉咙。喂完一碗药,她的额角已沁出细汗,却还是俯身贴在他胸口,听着他的心跳比刚才有力了些,才松了口气。
午后的阳光渐渐暖了,透过雕花窗棂,落在谢珩的脸上。苏清晚靠在床沿,握着他的手,渐渐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手被轻轻动了动,指腹上有细微的摩挲感,像是在触碰什么珍宝。
她猛地睁开眼,撞进一双熟悉的眼眸——谢珩醒了。
他的眼神还有些涣散,像蒙着一层薄雾,却直直地落在她脸上,嘴唇动了动,发出的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每一个字都透着吃力:“…白菜…我的…菜园…”
苏清晚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却不是之前的绝望,而是失而复得的狂喜。她俯下身,将脸凑近他,声音哽咽却带着笑:“我在呢,谢珩,我在这儿。你终于醒了。”
谢珩的视线慢慢聚焦,看清她肿得像桃的眼睛,看清她眼下的青黑,看清她身上沾着血迹的裙摆,眉头轻轻蹙起来。他想抬手摸摸她的脸,可手臂却重得像灌了铅,只能艰难地抬到一半,就又垂了下去。苏清晚见状,连忙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颊上,让他能摸到自己的温度。
“哭了?”他的声音依旧嘶哑,却带着心疼,气息也比刚才顺畅了些,“我…没事了…别担心。”
“还说没事!”苏清晚吸了吸鼻子,眼泪却掉得更凶,“你知不知道,太医说你撑不过今夜,我翻遍了藏书阁的医书,跑遍了城南,才找到李太医求来赤血藤…我差点就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谢珩的嘴角扯出一抹极浅的笑,虽然虚弱,却像晨光般暖了满室。他轻轻攥紧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的银镯,那是他送她的及笄礼,此刻却成了他们之间最安心的羁绊。
“傻…白菜…”他看着她带泪的笑脸,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我说过…要守着我的…菜园…不会走。”
苏清晚破涕为笑,用指腹轻轻擦去他眼角的湿润,俯身在他耳边,声音轻得像情人间的呢喃,却带着此生不变的坚定:“等你好了,就让你…收菜。咱们还要一起去江南,去看你小时候住过的院子,去看漫山遍野的桃花。你说过要教我骑马的,还要陪我去逛夜市,这些都不能不算数。”
谢珩的眼睛亮了亮,像是被这话逗乐了,呼吸也更平稳了些。他缓缓闭上眼睛,却依旧没松开她的手,嘴角还带着浅浅的笑意——他知道,他没有失信,他终于守住了他的“白菜”,守住了他的“菜园”。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亮,透过雕花窗棂,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将药香渐渐驱散,只剩下温暖的气息。林嬷嬷端着熬好的清粥走进来,见此情景,悄悄退了出去,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
苏清晚坐在床边,看着谢珩安稳的睡颜,指尖轻轻划过他的手背,心里一片安宁。他们曾隔着生死的鸿沟,如今却携手闯过鬼门关,将彼此的命紧紧缠在了一起。
从今往后,再没有什么能将他们分开。他是她的盾,为她挡下所有风雨;她是他的刃,与他并肩斩尽仇敌。他们是彼此跨越生死后,最珍贵的归宿,是往后余生里,再也不会放手的爱人。
阳光渐渐移到床脚,暖融融地裹着两人交握的手,像在无声地见证——这场双向奔赴的守护,终于在这一世的春深里,开出了最圆满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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