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致命的“巧合”
永宁侯府的赏梅宴正是热闹时，琉璃灯串从梅林枝头垂落，映得残雪如碎金，梅香混着暖炉的炭火气，在晚风里漫得悠长。苏清晚裹着银鼠斗篷站在游廊尽头，指尖按在冰凉的廊柱上，听着远处猜谜的哄笑，心里却像压着块冰。
自那日在国公府软榻上握过谢珩的手，已有三日。他没来，只让管家送过两次润肺汤，都被她以“府里有药”挡了回去。可昨夜林嬷嬷说，三皇子裴景的人在城郊设了埋伏，谢珩为了截获那份西山密道的账册，带亲兵在雪地里对峙了半夜，回来时肩头中了一箭，却还是先让人来问她的起居。
“苏小姐一个人看雪？”
温和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苏清晚回头，见是永宁侯府的表小姐柳如眉。这柳表小姐是上月才从江南来的，眉眼弯弯，说话总带着三分笑意，几日来在京中贵女圈里颇受待见。
“里面太闷了。”苏清晚拢了拢斗篷，指尖触到斗篷边缘的绒毛——这还是谢珩去年送的，说是西域贡品，轻暖得很。
柳如眉捧着盏热茶走近，呵出的白气在灯下散成雾：“我懂，那些太太们的闲谈听着确实累人。”她往梅林深处瞥了眼，压低声音，“说起来，后园那座临水榭今晚该是极好的，月色落在冰面上，衬着岸边的红梅，像极了话本里的景致。”
苏清晚愣了一下。水榭？
不知为何，心底突然窜起一丝莫名的寒意，像被冰水浸过的针，刺得她指尖发麻。
“那里……人多吗？”她下意识地问。
“这会儿怕是没人，”柳如眉笑得眉眼弯弯，“那水榭年久失修，侯府的人都不爱去。不过正合了咱们的意，清净。”
清净。
这两个字像根引线，勾得苏清晚莫名想去看看。或许是连日来的憋闷需要个出口。她点了点头：“那便去瞧瞧。”
柳如眉似乎没想到她会应得这么快，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随即热情地引路：“这边走，穿过这片竹林就是了。”
竹林里的风比别处更冷，刮得竹叶“沙沙”作响，像有人在暗处低语。苏清晚跟着柳如眉走了约莫一炷香，果然看见月下立着座水榭，木质的栏杆在夜色里泛着青灰，透着股陈旧的朽气。
“你看，我说得没错吧？”柳如眉指着水榭，“月色洒在湖面上，配上岸边的梅枝，是不是像画里……”
她的话没说完，突然捂住嘴低呼一声：“哎呀，我帕子好像掉在竹林里了，苏小姐你先过去，我去去就回。”
话音未落，人已转身跑回竹林，裙摆扫过枯叶，很快就没了踪影。
苏清晚站在原地，看着空荡荡的竹林，心里那股不安越来越浓。柳如眉的急切，像在刻意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儿。
她犹豫了片刻，终究还是抬脚踏上了水榭的木板。脚下传来“吱呀”的轻响，像是不堪重负。水榭中央摆着张石桌，积着薄薄一层灰，显然许久没人来过。
湖面结着层薄冰，月光洒在上面，泛着冷冽的光。苏清晚走到栏杆边，想扶着栏杆看清楚些，指尖刚触到那根雕花的木柱，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那根看起来还算结实的栏杆，竟从根部断了！
苏清晚只觉得手臂一空，身体瞬间失去平衡，整个人朝着冰冷的湖面倒去！
“啊——”
失重感来得猝不及防，她下意识地想抓住什么，却只捞到一把冰冷的空气。耳边掠过呼啸的风，夹杂着自己的惊呼声，下一秒，后背重重撞在冰面上！
“咔嚓——”
薄冰应声碎裂，刺骨的湖水瞬间涌了上来，像无数把冰锥扎进骨髓。苏清晚呛了好几口湖水，腥冷的寒意顺着口鼻往肺里钻，冻得她四肢都快失去知觉。
怎么会……
栏杆怎么会突然断了？
她挣扎着想往岸边游，可斗篷吸了水，重得像块铅，拖着她不断往下沉。湖水冰冷刺骨，意识很快就开始模糊，窒息的绝望感袭来，裹得她喘不过气。
是柳如眉……她是故意的。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更汹涌的寒意淹没。苏清晚的视线渐渐模糊，岸边的梅林变成了一团晃动的影子，她甚至能感觉到生命力正随着体温一点点流逝。
就在她快要失去意识时，忽然听见岸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还有一道熟悉的、带着惊怒的嘶吼——
“清晚！”
是谢珩？
他怎么会在这里？
苏清晚想抬头，眼皮却重得像粘住了。冰冷的湖水包裹着她，可那道声音里的焦灼，却像团火，烫得她心口一阵发颤。
她感觉到有人跳进了水里，刺骨的寒意中突然多了一股温热的力量。一双有力的手臂穿过她的腋下，将她往水面托。
“苏清晚！醒醒！不准睡！”
谢珩的声音就在耳边，带着她从未听过的慌乱，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他的手在抖，托着她的力道却稳得惊人，像在护着什么稀世珍宝。
苏清晚的意识在清醒与模糊间徘徊，鼻尖蹭到他湿透的衣襟，闻到了那股熟悉的龙涎香，混着湖水的腥气，竟奇异地让她安下心来。
原来……他还是来了。
也好。
她想笑，嘴角却只能溢出一串冰冷的气泡。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她感觉到自己被紧紧抱在怀里，那怀抱滚烫，像是要将她冻僵的骨头都焐热。
岸边的梅林里，柳如眉扒着树干，看着水榭边挣扎的身影。月光落在她脸上，那抹温婉的笑意早已不见，只剩下冰冷的得意。她从袖中摸出个小巧的铜管，对着夜空吹了声极轻的哨音，随即转身，裙摆扫过积雪，悄无声息地消失在黑暗里。
冰湖之上，谢珩抱着苏清晚奋力往岸边游。玄色衣袍在水里拖出长长的影子，像一道劈开寒夜的闪电。他的肩伤被冰水浸得发疼，可怀里人的体温越来越低，那点疼就成了微不足道的痒。
这一世，他绝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她分毫。
谢珩的手穿过苏清晚的膝弯，将她更紧地抱在怀里，朝着岸边那片梅林游去。冰湖在身后裂开长长的缝，像一张噬人的嘴，可他眼里只有怀里那道微弱的呼吸，那是他拼了命也要护住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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