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谢珩的“弱点”
镇国将军府的夜宴正酣。
鎏金铜灯照亮了满厅的锦衣华服,丝竹声伴着觥筹交错,一派奢靡热闹。谢珩斜倚在主位上,指尖把玩着白玉酒杯,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坐在不远处的苏清晚,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
苏清晚今日是被母亲硬拉来的。说是将军府特意遣人送了帖子,指明请她来赏新到的西域舞姬。她心里清楚,这不过是谢珩想让她出门的借口,却架不住母亲那句“多走动才能让谢小侯爷更上心”,只能硬着头皮来了。
她穿着件月白色的软缎长裙,坐在角落的位置,安静得像株幽兰。偶尔有人过来敬酒,她也只是浅尝辄止,大部分时间都在低头摆弄着腕间的玉镯,避开那些探究或暧昧的目光。
谢珩将她的局促尽收眼底,心里有些痒。他正想找个由头过去陪她,就听见席间传来一阵刻意拔高的笑声。
“说起来,前几日我去城外的栖霞寺上香,遇见个高僧,批命准得很!”说话的是个满脸谄媚的中年官员,正端着酒杯凑到将军府长史身边,“那高僧说,看人福气厚薄,瞧眉宇间的气色便知。像长史大人这样红光满面的,定是福寿绵长之相!”
长史被捧得眉开眼笑,连连摆手:“张大人过誉了。”
那姓张的官员却话锋一转,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苏清晚的方向,语气带着几分故作高深的惋惜:“不过啊,这福气二字,强求不得。有些人看着清雅,眉宇间却带着股弱气,怕是……福薄了些,难享长寿啊。”
这话一出,席间的喧闹瞬间静了大半。
谁都知道苏清晚自小体弱,这话明着是说“福薄”,暗地里不就是咒她活不长吗?更何况这话还是在镇国将军府的宴会上说的,谢珩对苏清晚的心思,京城里稍有耳闻的人都知道。
苏清晚握着玉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她抬起眼,看向那个姓张的官员,对方却假装没看见,还在跟长史说笑,只是眼底的得意藏都藏不住。
她刚想站起身说些什么,就听见“咔嚓”一声脆响——
是瓷器碎裂的声音。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谢珩手里的白玉酒杯已经被捏得粉碎,锋利的碎片划破了他的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滴落,染红了他月白色的衣袖,触目惊心。
更让人胆寒的是他的眼神。
那双平日里总是带着戏谑和慵懒的眼睛,此刻像淬了冰的寒潭,深不见底,又像刚从地狱爬回来的修罗,翻涌着毁天灭地的戾气。他死死盯着那个姓张的官员,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却没有半分笑意,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杀意。
“你说谁福薄?”
谢珩的声音不高,却像一道惊雷在众人耳边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他缓缓站起身,动作不快,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周围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姓张的官员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酒意醒了大半,腿肚子都在打颤:“谢、谢小侯爷,下官……下官只是随口一说,没、没指名道姓……”
“没指名道姓?”谢珩一步步朝他走去,每走一步,地上就落下一滴血珠,像绽开的红梅,“在爷的宴会上,说这种丧门星的话,你当爷是聋子还是瞎子?”
他走到那官员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掌心的血还在不停地流,可他像是感觉不到疼,只是用那双阴鸷的眼睛死死盯着对方,一字一句道:“福薄?我看是你活腻了!”
“小侯爷饶命!小侯爷饶命啊!”姓张的官员“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是下官嘴贱!是下官胡说八道!求小侯爷大人有大量,饶了下官这一次吧!”
谢珩没有说话,只是眼神越来越冷。那眼神里的暴怒,已经不是简单的生气,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被这句话狠狠戳中后的应激反应,像被踩了尾巴的野兽,只想撕碎眼前的一切。
苏清晚看着他染血的手掌,看着他眼底那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暴怒,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攥住,疼得她喘不过气。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了他为什么总是在她生病时那般慌乱,明白了他为什么要费尽心思寻来各种奇药,明白了他为什么要在屏风后布下那般狠厉的保护网,也明白了他为什么会因为一句“残梅”就掀翻桌子。
他不是在生气别人对她的不敬,他是在恐惧。
恐惧那句“福薄”会成真,恐惧她会像那些恶毒的诅咒一样“难享长寿”,恐惧她会像……他心里某种不愿提及的结局那样,早早离开。
这种恐惧,藏在他所有的蛮横、霸道、甚至是那些看似无理取闹的保护背后,深不见底,一碰就会引爆他所有的理智。
“谢珩。”
苏清晚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却足够清晰地传到谢珩耳中。
谢珩的动作猛地顿住。他没有回头,可周身那股毁天灭地的戾气,却像是被这句话浇熄了大半,只剩下紧绷的肌肉和微微颤抖的指尖。
“够了。”苏清晚慢慢站起身,走到他身边,目光落在他流血的掌心,声音软了下来,“别吓着大家了。”
谢珩这才缓缓转过头,看向她。他眼底的阴鸷还未完全散去,却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现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苏清晚没有看他,只是对旁边吓得面无人色的管家说:“张大人喝醉了,胡言乱语,管家还是先送他回去醒醒酒吧。至于后续……想必将军府自有章程。”
她的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管家连忙应是,示意下人把还在磕头的张大人拖了下去。
直到那官员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谢珩依旧站在原地,掌心的血还在流。
苏清晚从侍女手里拿过干净的帕子,踮起脚尖,轻轻按住他流血的掌心。她的动作很轻,带着小心翼翼的珍视。
“回去处理一下吧,别感染了。”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
谢珩看着她低垂的眼睫,感受着她指尖的微凉,心底那片因恐惧而起的荒芜,像是被这温柔的触碰熨帖了许多。他反手握住她的手腕,力道不大,却带着一丝依赖。
“我不是故意的。”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我就是……”
“我知道。”苏清晚打断他,抬起眼,直视着他的眼睛,眼底没有了往日的困惑和疏离,只剩下清晰的了然,“我知道。”
她知道他不是故意失态,知道他是因为担心她,知道他那句暴怒背后藏着的,是怎样深沉的恐惧。
谢珩看着她眼底的了然,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软。他张了张嘴,最终却只是紧紧回握住她的手。
满厅的人都噤若寒蝉,没人敢说话,没人敢抬头。他们看着那个刚才还像修罗一样的谢小侯爷,此刻却任由苏清晚握着自己流血的手,眼底的戾气褪去,只剩下小心翼翼的温柔。
他们终于明白,苏清晚不仅是谢珩的软肋,更是他唯一的逆鳞。
谁碰,谁死。
夜宴自然是没法再继续下去了。谢珩不顾众人的目光,直接牵着苏清晚的手,离开了宴会厅。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谢珩的掌心还在流血,染红了苏清晚的帕子,也染红了她的指尖。
苏清晚没有挣脱,只是任由他牵着。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颤抖,那是恐惧过后的余悸。
她忽然觉得,这个总是用最笨拙的方式保护她的谢珩,其实也很可怜。他心里藏着那么深的恐惧,却只能用暴怒来掩饰。
“以后别这样了。”苏清晚轻声说,“我不会有事的。”
谢珩脚步一顿,猛地回头,眼底闪过一丝亮光,又很快黯淡下去。他没有说话,只是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苏清晚看着他的侧脸,在心里默默说了一句:
谢珩,你别怕。
这一世,我会好好活着。为了我自己,也为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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