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余烬与暗涌

张魁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刮过每个人的耳膜。他慢悠悠地踱步进来，皮靴踩在碎玻璃上，发出咯吱的声响，在这突然死寂的厂房里格外刺耳。他身后跟着的四条汉子，眼神凶悍，像盯上猎物的饿狼，无声地散开，隐隐形成合围之势。

压力如山般倾泻下来。陈静等人刚松了半口气，又猛地提回嗓子眼，握着简陋武器的手心里全是冷汗。夏沫下意识地往林寒身边靠了靠，吊着的左臂微微颤抖，不是害怕，是身体对更强大威胁的本能反应。

被林寒用枪指着的疤脸汉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嘶声喊道：“魁哥！这小子有枪！”

张魁没理他，目光饶有兴致地落在林寒身上，上下打量，最后定格在他苍白却异常镇定的脸上。“哟，生面孔啊。就是你，把我这不成器的手下给收拾了？”他语气轻松，仿佛在聊家常，但那双细长的眼睛里没有丝毫笑意。

林寒握枪的手稳如磐石，枪口依旧对着疤脸汉子，但全身的感官都锁定在张魁身上。这个人，比想象中更危险。他没有回答张魁的问题，而是冷冷道：“放我们走，货和人，都留给你。”

“呵，”张魁嗤笑一声，掏了掏耳朵，“跟我谈条件？”他目光扫过地上打开的箱子，看到里面的药品和钢材，眼中闪过一丝贪婪，但很快被更深的算计取代。“东西嘛，自然都是我的。人嘛……”他拖长了语调，眼神像毒蛇一样扫过苏晚晴和夏沫，“这几个妞不错，还有你这个能打的小子，跟我混，保你们吃香喝辣。”

“做梦！”夏沫啐了一口，眼神凶狠。

张魁不气反笑，目光又回到林寒身上：“小子，看你是个聪明人。这世道，一个人活不下去。跟我，有枪，有粮，有女人。比你们在那个破仓库里等死强多了。”

他在分化。林寒心中冷笑。但他必须拖延时间，寻找一丝生机。阿强的弩箭需要时间重新上弦，苏晚晴的响罐已经用光，硬拼，十死无生。

“跟你？像他们一样，当条咬人的狗？”林寒用下巴点了点疤脸汉子等人，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疤脸汉子气得满脸通红，却不敢妄动。

张魁眼睛眯了起来，杀机一闪而逝：“年轻人，有脾气是好事，但别不知死活。”他往前踏了一步，无形的压迫感更强了。“我给你三秒钟考虑。三……”

就在张魁“一”字即将出口的瞬间，异变陡生！

“呜哇——！！！”

一声凄厉到不似人声的惨叫，猛地从厂房角落传来！是那个被夏沫刺穿大腿的暴徒！他不知道何时醒了过来，或许是失血过多产生了幻觉，正抱着血流如注的大腿，发出杀猪般的嚎叫，在地上疯狂打滚！

这突如其来的、极度痛苦的惨叫，在封闭空间里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力，连张魁和他手下都下意识地心神一凛，视线被吸引过去片刻！

就是这不到一秒的分神！

林寒动了！他没有开枪打张魁，那太冒险！而是枪口猛地一偏！

“砰！”

子弹精准地打在张魁脚前不到半米的水泥地上，溅起一溜火星！

“退后！”林寒厉喝，枪口重新抬起，死死锁定张魁！他需要的不是杀人，是制造混乱和威慑！

几乎同时，苏晚晴用尽力气将最后一个空金属罐砸向张魁身后的墙壁！

“哐当！”巨响在惨叫的背景下依然惊人！

“撤！”林寒不给对方反应时间，一边用枪指着张魁，一边对陈静等人大吼，“从东面河道走！快！”

陈静瞬间反应过来，拉起还在发愣的同伴，又对夏沫和阿强喊道：“走！”

苏晚晴扶住虚弱的夏沫，阿强端着重新上好的弩箭断后，几人踉跄着冲向厂房东侧破开的窗户。

张魁脸色铁青，他没想到林寒如此果决，更没想到对方敢开枪威慑他而非直接拼命。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陈静几人已经跳出了窗户。

“魁哥！追不追？”一个手下急问。

张魁看着林寒那双冰冷、毫无波动的眼睛，又瞥了一眼地上还在哀嚎的手下和指着自己的枪口，突然咧嘴笑了，只是笑容无比狰狞：“好，很好！小子，我记住你了！”

他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别动。他不是怕了林寒的枪，而是觉得为这几个残兵败将，在情况不明的环境下冒险追击，不值当。货物已经到手，目的基本达到。至于那个带枪的小子……来日方长。

林寒见陈静等人已经撤离，心中稍定。他保持着举枪的姿势，一步步后退到窗边，目光始终不离张魁。

“我们还会见面的，小子。”张魁阴恻恻地说。

林寒没有回答，翻身跃出窗户，落入下方漆黑的河道，身影瞬间被荆棘吞没。

厂房内，只剩下张魁一行人，以及地上痛苦**的伤者和绝望的俘虏。还有那几箱用鲜血和风险换来的“货物”。

张魁走到箱子前，踢了踢，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神色，但随即又被阴鸷取代。他看了一眼林寒消失的窗口，冷哼一声：“查！给我查清楚那小子的底细！还有那个仓库……有意思。”

……

河道里，林寒追上先行一步的众人。没有人说话，只有粗重的喘息和奔跑时踩碎枯枝的声响。每个人都拼尽了全力，直到彻底远离纺织厂，确认没有追兵，才敢停下来，瘫倒在一条干涸的排水沟里，如同离水的鱼。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了每个人。陈静清点人数，幸好无人减员，但个个带伤，神情萎靡。

夏沫瘫在地上，右手的短矛还死死握着，左臂的绷带又被血浸透。苏晚晴顾不上休息，赶紧给她重新处理伤口。

阿强抱着弩箭，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陈静走到靠在一块巨石上喘息的林寒面前，看着他苍白的脸和依旧紧握着手枪的手，眼神复杂，最终化作一声长叹：“林寒，今天……多亏了你。”

林寒缓缓摇头，将手枪插在腰后，声音带着疲惫的沙哑：“赶紧离开这里，回仓库。张魁……不会就这么算了。”

他抬头望向仓库的方向，目光仿佛穿透了浓重的夜色。打退了第一次明枪，但更大的暗箭，恐怕已经在路上了。仓库里的“家”，还能安稳多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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