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112

世界被浓缩成一个房间。

时间失去了刻度，只有窗外光影的移动提示着昼夜更替。送餐是通过墙上的一个隐蔽开口，无声无息，如同喂养一只珍稀的笼中鸟。

沈墨言在最初几天维持着一种僵硬的静止。他坐在角落，背抵着冰冷的墙壁，系统沉寂后的脑海一片空白般的嗡鸣。

周凛知道他是谁，却选择用这种方式留下他。

这种认知比死亡更令人恐惧——它剥夺了意义，无论是任务的意义，还是他作为“沈墨言”存在的意义。

第四天，周凛来了。

他没有穿往常那些剪裁凌厉的西装，而是一身柔软的灰色羊绒衫，看起来甚至有些……居家的温和，如果忽略他眼底那抹深不见底的掌控欲的话。

他手里拿着一本书，一本沈墨言在学生时代很喜欢的诗集，绝版多年，连他自己都差点忘了。

“这里书不多，先看着解闷。”周凛将书放在茶几上，语气自然得像是在照顾一个闹别扭的情人。

沈墨言没有动，甚至没有看那本书一眼。

周凛也不在意，他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目光平静地落在沈墨言身上。“不吃东西，不睡觉，是想用这种方式抗议，还是求死？”

沈墨言终于抬起眼，声音因久未开口而沙哑：“……为什么？”

他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即使知道答案可能更令人绝望。

周凛微微歪头，像是在思考一个有趣的问题。“我说过了，因为你属于我。”

“我不是物品！”

“你是。”周凛的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真理般的口吻，“从你带着目的接近我的那一刻起，你的归属就由我来决定。我选择了留下你，这就是你的命运。”

他站起身，走到沈墨言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适应它，沈墨言。或者……”他俯身，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般的危险，“让我帮你适应。”

沈墨言猛地别开脸，抗拒着他气息的靠近。

周凛低笑一声，直起身。“你会饿的，也会渴。身体的本能，比意志更诚实。”

他离开了，留下那本诗集和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

沈墨言的确饿了，也渴了。当晚餐按时出现在传递口时，他看着那精致的食物，内心经历着剧烈的挣扎。屈服于生理需求，是否就意味着在心理上向周凛妥协？

最终，是求生的本能占了上风。他机械地吃完了食物，味同嚼蜡。

周凛开始规律地出现。有时一天一次，有时隔天。他不再提外面的事情，也不问沈墨言的想法。

他只是带来一些东西——一件材质柔软舒适的新睡衣，替换掉了沈墨言原本的衣物，一套品质极佳的洗漱用品，几本看似随意挑选、却都精准踩在沈墨言潜在兴趣点上的书，甚至有一次，是一小盆生命力顽强的绿萝。

他像是在装扮一个专属的娃娃屋，一点点用他选择的事物填充这个空间，也试图填充沈墨言被掏空的内心。

他会和沈墨言说话，内容无关紧要，评论书里的句子，或者说说那盆绿萝长出了新叶。

他不再用那种审视猎物的冰冷目光，而是换成了一种……近乎耐心的、观察宠物适应新环境般的眼神。

这种“温和”的驯化，比直接的暴力更可怕。它模糊着界限，消磨着抵抗的意志。

沈墨言开始失眠，即使睡着也噩梦连连。

他时常分不清自己是谁，是警察沈墨言，还是这个被圈养起来的无名者。周凛的存在像一种慢性毒素，渗透进他每一个毛孔。

一次，周凛带来了一副围棋。

“会下吗？”他问。

沈墨言沉默。他会的，这是他父亲生前教他的，也是他内心深处一段温暖的记忆。

周凛没有等他回答，自顾自摆开了棋盘。“陪我下一局。”

那局棋下得极其缓慢。沈墨言起初带着抵触，落子僵硬。但棋局本身有种魔力，能让人暂时忘却周遭。

当他下意识地走出一步精妙的、父亲曾教过的定式时，周凛抬眸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了然的笑意。

“很好。”他说。

沈墨言心中猛地一沉。周凛连这个都知道？他到底了解自己多少？！

棋局最终以周凛的胜利告终，但他似乎并不在意输赢。“下次再继续。”他收起棋子，语气平常。

在他离开后，沈墨言看着空荡荡的棋盘，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周凛不仅在剥夺他的现在和未来，甚至正在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侵入并占据他所有的过去。那些构成“沈墨言”这个人的记忆和情感，正在被周凛一一识别、把玩，并试图重新定义。

他不再是囚徒，而是正在被驯养的收藏品。

【系统：正在紧急修复……请宿主稍后……等…】

系统的提示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但它带来的那一点点与过去的连接感，让沈墨言在无尽的黑暗中，勉强抓住了一丝自我。

他还不能放弃。只要还有一丝意识，他就还是沈墨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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